一個有良知的人和一個麻木的人之間最大的區別就是,他會愧疚。
尤其是在南卓和仲叔牙接觸之後,越來越發現原本被他瞧不上的仲叔牙有著太多讓他驚歎的優點。
性格爽朗。
豁達。
甚至連想不明白的事都會一一記錄下來,好學是肯定的,唯獨就是腦筋不夠好而已。
從仲叔牙的家中出來,南卓帶來的禮物讓這個原本普通的中產之家恢復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榮耀,而這一切都是南卓帶來了。
南卓登上馬車,徑直去了雲樓,邊子白可在雲樓等著他呢?
“事情辦得怎麽樣?”剛進入包間,邊子白就急切的問了一句,他也是被丁隻逼急了,這老太監就知道在後面催促。可他對丁隻一點辦法都沒有,對方是衛公的心腹,丁隻說的每一句話,都有衛公背書,他可惹不起。
南卓坐下之後,灌下了一杯水酒,猶豫道:“我忽然發現自己很混蛋。”
“你這麽想就對了。”邊子白很掃興的話讓南卓繼續吐露心扉的想法化為烏有,可他也猜測到了邊子白的意思。他要是不混蛋,倒霉的就可能是邊子白和他自己了。他還沒有偉大到替別人頂包的程度。
邊子白問:“聽說寇氏已經出城了,在城外的田莊已經安排好了嗎?”
“是密探安排的人,我只是將寇氏送出了大宗伯府而已。不過田莊的主人已經換成了興康,而且是三年前興康購入的田產,地方雖然不大,但憑借他一個小小的旅帥,恐怕還置辦不起這等規模的田產。”南卓眼神一冷,對於始作俑者的興康,要是讓他逮住,恨不得一刀殺了對方。
大家都在巴結太子,因為猜測到姬頹的時代可能要結束了。
可問題是,巴結也要有一個度。
不能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都湧上啊!
“這個田莊算是寇氏的嫁妝了,畢竟興康已經出逃,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據密探的密報,興康已經逃去了趙國,密探已經把莊子的原主人坐死了趙國密探的身份,只要寇氏被成功解救,那麽莊子就將成為興康冒犯仲叔牙的賠償。”把事情理順之後,南卓做起是來還是非常有條理的,加上效率也很不錯,聽地邊子白頻頻點頭。
興康的存在,畢竟是個威脅。邊子白試著問:“興康既然去了趙國,但這個人活著恐怕會不消停,能讓他永遠守住秘密嗎?”
邊子白的意思很簡單,讓興康死,只有死人才會真正的保守秘密。
這家夥惹出的事,要是留在衛國,不死簡直沒有天理。可問題是,趙國似乎一直和衛國不對付,恐怕衛國的要求,趙國根本就不會搭理。其實不是趙國不搭理,趙國的身份就像是草原上的狼,而衛國是養的胖胖的羊,狼怎麽可能會答應羊的要求?
南卓為難道:“興康恐怕短期內無法處理了,這家夥去了趙國就消失了,根本就不知道他還躲在哪裡?最有可能的一種情況是成了某個趙國權貴的門客,如果他不出現在外的話,並鬧出大動靜的話,我們一點機會都沒有。”
可邊子白忽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問道:“那麽名醫呢?”
“你以為名醫就這麽容易請到。”南卓頓時覺得很委屈,他上輩子是造什麽孽了,老天如此玩弄他?
這幾日,內心受到不安和煎熬就不說了。
邊子白就動了一下嘴皮子,他就要跑斷腿,這份酸楚,他找人說過嗎?就算是有人想聽,他敢說嗎?
可名醫真不好糊弄。
衛國境內,最好的醫生只有一個地方有,宮廷之中。可宮廷之中的醫師給仲叔牙這等小人物看病,是個人都會懷疑,反而露出馬腳。
名醫只能在外面找,還要找哪種有很高知名度的醫師,這種醫師本來就非常稀缺,一旦出現,就成為權貴追捧的名流。畢竟,身份再高貴,也不能不生病。而且,他們對於生命的珍惜要遠遠高於普通人。
這也是為什麽歷代帝王都有喜歡煉丹求仙的念頭,付諸實施的也不少,作為帝王,他們難道不知道求仙是虛無縹緲的一場夢境嗎?
不,帝王門都知道。
可是他們不願意相信而已,更加舍棄不了自己的萬裡江山。
名醫的存在,對於貴人來說,就是多了一道附身符。這樣的人,肯定要好吃好喝的供養起來。讓南卓更加鬱悶的是,邊子白對於名醫也有要求,要求善於治療不孕不育之類的名醫。想到這個,他突然想起好像聽到過一個趙國的商人說起過在邯鄲有一個人似乎附和邊子白的要求。
他已經派人去請了,可至於對方來不來,恐怕不得而知。
南卓想了想,說道:“我聽聞在邯鄲有一個名醫,善於治療帶下病(婦科),是當代扁鵲,醫門之主。不過來頭很大,在邯鄲很有聲望,不見得能來。”
“你是說扁鵲?”
聽南卓解釋,連邊子白自己都沒有想到,他能把這尊大神給拉出來。可南卓也說了:“一兩天內必然有消息。可對方來不來就不知道了。”
“名士就是這樣,給錢,他不稀罕;給名望,他不需要;還不屑於當官,簡直就是狗吃刺蝟無從下手。”南卓幽怨道,“要是他不來,怎麽辦?”
邯鄲距離衛國的都城帝丘真不遠,最多也就是三百裡的樣子。
快馬兩天就能到,但是請人就不一樣了。邊子白也頭一回聽說,扁鵲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稱謂,是醫門之中最為耀眼的門派。而當代扁鵲就是聲名遠播的一代名醫,秦緩,秦越人。他是秦氏,名緩,字越人。而扁鵲的來源就更加古老了,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的黃帝,扁鵲是黃帝時期掌管醫藥等的官員。
邊子白追問道:“你是說,他來的可能不大?”
“當然,我聽說了秦緩在邯鄲非常受歡迎,往來都是公卿大夫家的夫人,我就算是有心想要去綁他,估計也沒機會下手。”南卓為難道。
邊子白想了想,計上心來,冷冷道:“沒辦法了,他不來……”
“難道讓我帶著仲叔牙去?”南卓大為驚恐道,就他對邊子白的了解,這家夥完全做得出來,反正跑腿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南卓剛想堅持說:自己絕對不會去。
更何況,仲叔牙求醫,南卓就根本沒想過要參與其中。一旦他做的太熱情,勢必會引起人地懷疑。
他已經有過這樣的一次經歷了,去仲叔牙家裡赴宴的那天,仲叔牙興師動眾地指揮周圍人,就差沒把自己家的大門拆掉了。
一旦自己表現出對仲叔牙生兒子的能力產生濃烈的興趣,一來,自己很奇怪,無法忍受。其次就是,給不久之後寇氏回到仲叔家造成一種非奸即盜的錯覺,很容易聯系到他可能是那個站在興康背後的大人物。
是興康哪怕甘願作奸犯科,也要巴結的大人物。
理論上說,南卓還真有這樣的實力,當然,他在帝丘的風評也不好,很容易讓人想歪。
邊子白打斷道:“沒你想的那麽麻煩,請不來扁鵲,我們就造一個扁鵲出來,活人怎麽能讓尿憋死?”
就算邊子白說的很有道理,但南卓還是很鄙夷對方粗俗的說法。這種話,他是說什麽不會說出口的。可南卓又很好奇,邊子白到底準備用什麽辦法來造出一個扁鵲?
再怎麽說,醫術這種事恐怕是騙不了人的吧?
南卓好奇道:“你有辦法?”
邊子白好奇道:“扁鵲是用什麽辦法在邯鄲名聲大噪的,另外讓一個人成為名醫很容易,但是需要有人給他吹捧。甚至沒有醫術也能成為名醫。扁鵲的路我們走不通,就換一種辦法。”
“你可不要胡來。”南卓聽著就覺得心驚膽戰的,邊子白這到底要幹什麽?造一個名醫出來,還是那種不會醫術的人。這要是鬧出人命來,可怎麽辦?
不過他既然想要請扁鵲,自然對扁鵲的生平非常了解:“他原本就是趙齊邊境的人, 還是貴族,只不過自幼體弱多病,才學了醫術。在越國成名,所以很多人叫他秦越人,可實際上他根本就不是什麽越人。”
“神醫需要神跡,比如說將死人救活?”邊子白問道,他記得好像扁鵲有過這麽一出,將一對出殯的人攔下來,將已經假死過去的難產婦女救活,不僅如此,還讓肚中的胎兒順利降生。
南卓臉漲得通紅,反駁道:“死人怎麽可能救活,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看來扁鵲還沒有就救活過假死的人,那麽這個故事就可以變成帝丘街頭的一場奇聞。邊子白信心滿滿道:“如果在帝丘街頭,有一個醫師將一對出殯的人攔下來,死去的是一個難產的婦人,而後在醫師的救助下,婦人神奇的活了過來,而且順利生下幼兒。你覺得這個人當得神醫之名嗎?”
“太能了。”南卓毫不猶豫道,能將死人救活,還是在出殯的日子,一旦出現在帝丘街頭,簡直就是神跡,別說神醫了,就算是神仙也不過如此。
可接下來邊子白的話讓南卓整個人都懵了,“你認為,這樣的一個神醫,告訴仲叔牙這輩子無法生育,他會相信嗎?”
答案是肯定的。
而南卓的內心再一次受到了良心的譴責,南卓心中默念道:“老仲,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