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變昨日住莊園裡了?”
邊子白瞪眼威逼白圭,而白圭呢,他確實挺無辜,苟變都爛醉成一條死狗的模樣,就他的體魄,除了趙武之外誰也搬不動他。可是趙武……算了,這也是一個爛酒鬼。
加上公子虔也是醉的一塌糊塗,昨天嚷嚷的最為凶惡的就是此人。
白圭對老秦人的評價頓時下調了三個級別,原本就只不過是飯桶,如今飯桶加酒鬼,還一個個酒品不好,喝醉了之後到處找人比試,呼么喝六的爛酒鬼。要不是他們都是東倒西歪的樣子,也沒有多少破壞力,白圭真要擔心起主人邊子白的安全。
“他們兩個在一塊兒?”
邊子白沉吟之後,抬腳就朝著前院而去:“帶我去看看!”
在看到公子岐和苟變的時候,邊子白有種想要笑出聲來的情不自禁。兩個人都在呼呼大睡,但是似乎兩人的動作似乎停留在醉倒前的那一刻,相互摟在一起,卻都帶著猙獰的表情,似乎誰也不服誰。可見在醉倒之前,雙方都經歷著一場勢均力敵的角力。
應該沒有贏家。
但要說吃虧的話,恐怕非公子虔莫屬了。
在之前的言語之中,公子虔就表現出了對苟變的不屑一顧,甚至有種鄙夷的情緒。顯然,苟變的身份也好,背負的傳言也罷,都讓公子虔覺得對方並不是和他一個世界的人。有種雲端上的人,俯瞰芸芸眾生的超脫。可他們此時卻如同袍澤一樣,抱在一起,這讓邊子白有種辣眼睛的難受。
邊子白歪著脖子心說,怎麽才能將這兩個家夥喚醒?
從心底來說,他很不喜歡苟變住在他的莊子裡。這家夥……好吧,邊子白承認,這屬於一種源自於很低級的領地意識。就像是獅群裡的獅王,眼睛裡是無論如何也容不下一隻已經長出鬃毛的公獅子,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行。
而他似乎也有了這種心思。
就算是不醉的時候,邊子白對苟變都是不假辭色,公子虔?算了,他也不是受歡迎的客人,更何況還同時面對兩個人,竟然還是酒鬼。醉酒之後的人,身上本來就有一種很濃烈的酒氣,加上夏天天氣熱,汗味帶著一種衝鼻的酸腐味。更是讓邊子白將所有的耐心都耗費一空。對白圭下令道:“弄醒他們。”
白圭嚇得一哆嗦,喝醉酒的人要是冒然被吵醒,脾氣都不怎麽樣。況且還是兩個酒品都不怎麽樣的家夥。白圭的酒品,在酒肆的時候就領教過。屬於喝少了罵老板,喝多了罵國君的主,誰也不在乎,仿佛天地之間,就他是老大,其他人對他都要低頭。
就算是如今的白圭面對邊子白的時候,如同小鬼了見了閻王,但架不住宿醉之後的表現誰也說不準。
尤其是酒給人帶來的強大自信,似乎在一寐之間恐怕難以徹底消除,就更不能輕易惹怒這些招惹不起的家夥。加上一個從秦國來的公子虔,秦國給中原百姓的印象一直不怎麽好,粗鄙,不知禮儀,野蠻,仿佛除了這些負面印象,就沒有值當可以記住的東西了。還有這兩個家夥可都是軍將,職業就是殺人。而白圭就算是空有一膀子的力氣,也是頓感緊張。愣在當場,他心中害怕不已,自己不會被挨打吧?
“主公!”
白圭躊躇了良久,試著往前走了兩步,可看到連個散發著凶惡氣息的惡漢,終究還是放棄了。不是他膽子太小,只是實力太弱,怕經不起這兩人的聯合一擊。臊眉耷眼地退回到了邊子白跟前,開口道:“怎麽弄醒他們啊!要是他們惱羞成怒動手打了人,可怎麽辦?圭自然是不在乎,可是主公和小軻都在,傷到你們就不好了。”
邊子白從善如流道:“沒錯,我和小軻在院子外等你。”
白圭瞬間傻眼了,要不要這麽實在?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嗎?
猶豫了很久,他再一次出現在了邊子白面前,這一次的理由是,要是他受傷了,府邸內就沒有可口的飯菜了。
這肯定不是白圭不懂如何弄醒一個熟睡的人,主要是他內心畏懼了,害怕了,就算有了被挨打的覺悟,要是能避免,還是避免的好。
對於這種小事,邊子白的耐心從來不太好,捂著鼻子退出了屋子,甕聲甕氣道:“打一桶水來,把他們澆醒,還用我來教你嗎?”
白圭當然不用教,他只是無法承受對方醒來的後果而已。
正在白圭為難不已的時候,邊上的孟軻頓時興奮的跳出來,奶聲奶氣道:“老師,讓我來,讓我來!”
這家夥倒好,一大早的就端著個木碗,盛著滿滿一碗的冰沙,絲絲冒著涼氣。也不怕鬧肚子。莊園裡就有藏冰,孟軻每到一個地方,就都能拉攏一大群人,身邊人無不翹起大拇指高聲讚道:“小軻高義!”
混一碗冰沙自然不在話下。
尤其是庫房的鑰匙在白圭的手中,這家夥越活越回去了,竟然混跡到了連孟軻都要巴結的地步。這倒不是白圭在邊子白跟前地位低,其實府邸的兩個孩子都很喜歡圍著白圭轉悠,主要是這家夥有一雙俘獲所有小孩子的手藝。而小孩子騙吃騙喝基本上是一種與深具來的本能。白圭的廚藝算是練出來了,但讓人沮喪的是他在王詡的眼裡地位更低了。王詡也雖然愛吃,君子對於飲食的美味並非沒有喜好,但並不是說有了喜好之後,就一定要把女兒嫁給廚子吧?而孟軻和莊周的關系很好,白圭走的就是曲線路線。巴結孟軻,然後巴結莊周,從外部瓦解敵人……不,是老丈人的陣營。最後達到和芸娘在一個屋子裡勝利會合,做羞羞的事,爭取來年造出一個小白圭。
邊子白見孟軻一大早就吃冰沙,小孩子吃冰冷的食物是非常讓人忌憚的,小孩子腸胃弱,根本就無法承受這種一冷一熱的刺激,加上在一個醫療條件極其簡單的大環境之中,更是讓人緊張。
萬要是鬧出病來,就這時代的醫療條件,感冒就敢治死,還有那種病能幸免得了?邊子白眼珠子一瞪:“白圭,你給小軻的冰沙?”
“主公,小軻喜歡……”
“小孩子沒有節製,你是大人也不知道吃壞了肚子的危害?要是吃出了病,你如何面對他母親?”邊子白的訓斥不是沒有道理,白圭也有點後怕,真要是把孟軻給吃壞了,他難不成真要的賠孟母一個熊娃?再說了,就算是孟母能答應,白圭也沒有這個本事,他自己的個人生活都還沒有解決呢?
白圭低頭道:“主公,我錯了。”
“不是錯不錯的問題。而是以後府中的孩子,不準吃冰。”邊子白隨即又給家裡立了一條規矩,尤其是冰塊其實也不乾淨,這些冰是冬日最冷的幾天從濮水上采集來的河冰,冰起來的時候晶瑩白亮,一旦化開之後,渾濁不堪,根本就不能直接食用。
孟軻傻眼了,他原本想著冰沙上面澆上一層的羊奶,然後再抹上蜂蜜,這味道簡直能夠讓人爽到飛起。
可沒想到,邊子白一句話就剝奪了他以後吃冰的機會。
頓時小臉耷拉了下來,躊躇道:“老師,這碗裡的怎麽辦?”
說完,就後悔不迭,他似乎上趕著讓老師來沒收啊!邊子白一手奪走了孟軻手中的木碗,歎了口氣,白圭是指望不上了。這家夥似乎隻適合在家裡安心做一個廚子,卻完全沒有成為一個家臣該有的品質。
他抬腿走進了屋子,幾乎沒有停留,就再一次走到了屋門外。
卻聽到屋子裡兩個人隨後大呼小叫起來,緊接著似乎認定了對方暗算自己,都是一言不合就動手動的狠角色。一時間,屋子裡傳出雞飛狗跳的聲音。
可能是打了一陣,兩人誰也奈何不了誰。多半生出一種荒唐的念頭,他們為什麽要動手打架?
尤其是公子虔心裡越來越驚,眼前不是那個衛國的笑柄嗎?怎麽動起手來似乎大開大合的招式很難對付,一不小心,自己要陰溝裡帆船。
而苟變呢?
他倒是沒有對公子虔的實力有所吃驚,他只不過很憋屈,他竟然揉著一個大男人誰了一晚上……自己都把自己惡心的不行。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喝酒……這個恐怕很難,但是他發誓以後再也不和男人一起喝酒,因為後果太嚴重,根本就讓他無法接受。可讓他吃驚的是,公子虔卻絲毫看不出和他一樣的感受,難不成自己已經貞操不再?
想到這裡,苟變下手更重了。心頭充滿了恨意。宿醉之後的功力從三成,一下子恢復到了六七成,顯然夾帶著深深地恨意。
從拳拳到肉的悶聲,到最後苟變靠著牆停止了動手。不過氣勢上,雙方都是戰場上舍我其誰的架勢。眼睛微微眯起,神光內斂,仿佛給人一種沙場搏殺的錯覺。兩人都是怒目相對,可能是誰也奈何不了誰,暫時停止了無羞恥的拳腳攻擊。反而如同猛獸發起攻擊之前的屏氣凝神,目光挺溜在對方的腿上,以靜製動,等待時機的到來。似乎都想要一招製勝。
“你們兩個打夠了沒有?要是沒有接著打,我不著急,可以等。”邊子白出現在門口,背對陽光,臉色看起來格外陰沉。
出現在門口的邊子白恰當好處的製止了蓄勢待發的這場搏擊,而苟變和公子虔齊刷刷地看向了邊子白,眼神中似乎想要詢問他們記憶之中丟失的那部分,好像昨日他們還像是好兄弟一樣喝酒來著。
就算是醉酒之後腦子有些木訥,苟變也反應過來了,感受著胸口一團冰冷,眼神落在了邊子白手中端著的一個木碗上。苦笑道:“子白,是你喚醒我的嗎?”
話是這麽說,但眼神中透露的古怪似乎在詢問邊子白,你不會將一團冰塞到爺們的胸口吧?要是之前在酒肆的落魄時期,苟變早就發飆了。就算是他不喜歡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動手,但要是對方沒有眼力招惹到了他,也不能怪人心險惡。
當他看到邊子白陰惻惻的眼神,以及嘴角玩味的笑容,就算是腦子再迷糊,也該醒了。要是讓邊子白記恨上,三個月前的苟變可能不會在乎,一個月之前的苟變可能會躲著他,現在苟變有種五雷轟頂,小命不保的驚恐。
“子白,我……”
“不用說了,看來現在你酒醒了,洗漱一番之後帶我去軍營。”邊子白說完就轉身離開了,他無法忍受充斥著奇怪味道的房間。
聽到軍營兩個字。
公子虔也醒了,他稀裡糊塗的和苟變打了一架,似乎沒有贏,也沒有輸。但對心高氣傲的公子虔來說,他已經是輸了。心情抑鬱之外,估計多少存著去衛國的軍營羞辱一番苟變的心思,這家夥可是衛國第一倒倒霉蛋,自己怎麽可能會不如他?
衝到邊子白的跟前拍著胸脯表示,自己也是邊子白麾下的一份子,理應出力。
邊子白嫌棄地抬起手,用衣袂捂著鼻子,問:“你去幹什麽?”
在邊子白看來,公子虔帶領的秦軍完全不可能和衛國上軍融合,跟不要說配合了。他甚至沒有對秦軍整合起來的念頭。邊子白只不過需要一支能夠威懾全軍的力量,就像是戰場上的督戰隊,僅此而已。
可公子虔這人太能堅持了,明明身上帶著生化武器,固執的目光盯著邊子白,似乎在說:你不答應,我就不走。
無奈之下,邊子白點頭道:“你也去準備一下。”
兩人同時趕到了井台邊上,公子虔開口邀請苟變,卻讓對方驚恐萬分:“一起洗!”
看著苟變提著水桶,像是躲瘟神一般離開的背影,就如同一只在樹上,感慨森林之中沒有敵手的大馬猴,不屑之意流露言表,從牙縫裡吐出了兩個字:“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