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個帶著一萬多小弟的上軍主將威脅,還在對方的地盤裡。賈棄心驚膽戰的想到,如果繼續給邊子白找不痛快,邊子白可能會一份奏章飛去帝丘,然後要求太子訓派遣一個信得過的監軍來朝歌。
不用說,這個監軍很可能就是賈棄。
作為國君的走狗,宮廷的鷹犬。賈棄很想表現的更加凶狠一點,男人一點,這樣才能讓國君和太子看到他的作用。作為宦官,治理國家沒有他的份,帶兵打仗更不用說了,只有兩個作用,第一個就是在宮廷之中做牛做馬,其次就是作為國君和大人物的耳目,攀附,撕咬,任何可以給他們帶來利益的官員。按照這個功用,賈棄應該死死咬住邊子白,讓對方無可奈何。可是他卻褲襠下涼颼颼的,怎麽也男人不起來。
因為就算是賈棄自認為後台很硬,可要是對方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呢?
面對一群就知道用武力解決所有問題的丘八,他的錦囊妙計,縱橫之術,都只能在一旁吃灰。真要是被邊子白盯上了,一旦他這個監軍坐實了,恐怕在上軍有一千種死法等著他。
不打仗有不打仗的死法。
水土不服。
痢疾。
甚至用兩個最為簡單粗暴的答案——暴斃,也能解釋一位監軍在出征之前含淚歸西的場景。要是在戰爭時期,就更簡單了。安排個必死的任務,將他誆騙出城。這小子要投敵叛變,就這一個理由,就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且根本就不用任何證據。反正,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意外等著他。要不是他已經過了貌美如花的年紀,臉上皺紋和乾巴巴的桔子皮似的,讓人提不起興趣,他的軍旅生涯會更豐富一些。衛國是中原腐國,好男風也是傳統,反正國君都迷戀過美男子,更不要說一群整日見不到葷腥的糙漢子了。
想到這裡,賈棄嚇得一哆嗦,戰戰兢兢的看著邊子白,給了一個討好的媚笑。
可惜,邊子白不為所動,舉止之中對賈棄的反應讓他惶惶不可終日。
翌日,子南靳正準備帶著人去雲夢山造訪列禦寇,按照太子臨行前的囑托,帶一份足夠表現誠意的禮物給列禦寇,以彰顯衛國仰慕人才的舉動。當然至於天下人怎麽看,就不管了。按照約定的時辰,賈棄遲遲沒有出現。子南靳讓身邊的家臣在營地裡尋找了一圈,卻怎麽也找不到賈棄。最後,不得已,他帶來的一個小宦官說出了真相:“賈宦官昨日半夜就走了,一個人走的,誰也沒有打招呼。”
“這個半夜裡朝歌的城門應該關閉了吧?”子南靳不解道。
小宦官古怪道:“賈宦官是從城牆上用繩索下去的,你老也知道,朝歌城大,戍衛根本就巡視不過來。”
面對這個結果,子南靳苦笑不已,不由埋怨邊子白道:“你好好的去嚇唬他幹什麽?賈棄不過是一個小人,正所謂敬而遠之,才是與小人之道。可你看你,將這個人得罪死了。少不了回到帝丘之後他會在太子面前詆毀你,真要是出了變故,到時候你怎麽辦?”
邊子白朗聲笑道:“不礙事。再說了,他早就看我不順眼了,不管我如何對待他,他回去之後只能是詆毀我,不可能在太子和國君面前說我一句好話。既然橫豎都是如此,我為何要和巴結他?再說了,昨日我雖然有開玩笑的意思,但是就怕他弄巧成拙,真要是讓太子不放心我,只有兩個結果,換將和派監軍。”
“您猜太子會如何選?”
子南靳慢慢回味邊子白的話,很快就明白了邊子白是有恃無恐,隻好苦笑道:“裡外都讓你佔了便宜,算了,老夫也不過問了。老夫問你已經話,列先生真的在朝歌隱居了?”
面對子南靳的詢問,邊子白沉吟了起來,對於老丈人的遭遇,他確實難以言說。主要是列禦寇看著挺高興,頗有遊山玩水的雅興。可不管是他身邊的人,還是邊子白,都知道這是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在外人面前強顏歡笑。鄭國亡國之後,已經一個多月了,復國的希望一天比一天渺茫。
作為一個鄭人,列禦寇是絕對無法忍受被韓人統治,也不會吃一口已經屬於韓地的食物。
他做夢都盼著鄭國能夠復國,但是鄭國的公族都已經覆滅了,基本上在新鄭破城之前死的死,後來又在破城之後,集體自殺。鄭國復國不過是成了一部分鄭人的念想而已。這一點列禦寇很清楚,在歷史上,列禦寇在鄭亡之後不久就死了。
對於這位天下聞名的名士的故去,眾說紛紜。
有為了氣節鄭國亡國之後自殺的說法。
也有抑鬱而終的說法。
甚至有被韓侯征召不從,羞辱而死的說法。
眾說紛紜,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列禦寇如今極度痛恨韓人,絕對不可能在韓人統治下做一個順民。而眼下支撐他身體的,就是四國聯軍對韓國的武力干涉,要求讓鄭國復國。可是一旦復國失敗,恐怕老頭極度悲傷之下,就要生一場大病了。
但對於列禦寇的本心,邊子白也說不好,他只是沉吟了很久之後,才長歎道:“他老人家恐怕回不去了。”
子南靳沒想到是這麽一個結果,似乎也被亡國的悲觀情緒所籠罩。衛國雖然內鬥逐漸消弭,但是國力不如鄭國很多,而且衛國遇到的對手是趙國,在國力和軍隊實力上,是諸侯公認的強國之一。這可要比韓國強多了。
但如果衛國繼續被趙國蠶食的現狀的話,恐怕步入鄭國的後塵也不會太遠。子南靳是公室子弟,是衛國公族之中除了衛公一脈最為尊貴的家族之一,如果真要走到哪一步,衛國面臨亡國的局面,留給自己的將是一個什麽樣的結局?
自殺?
還是忍辱偷生?
想到這裡,子南靳只是默默的歎氣,拍了兩下邊子白的肩膀,卻沒有說話。似乎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他也期盼衛國能夠獨立自保的實力,但是這對於衛國來說,實在太難了。曾經的中原大國,如今已經只能在諸侯的夾縫裡求生存了。
邊子白突然對要登車的大司徒子南靳說道:“子白有一不情之請,還能老大人聽我一說。”
“但說無妨。”子南靳轉過身來,有點奇怪對方的放映。邊子白並不是那種將事情藏的很深的人,直言算不上,但絕對不是那種會給人一種老謀深算的感覺。因為這不符合他的年齡,可當邊子白突然叫住他的那一刻,他卻詫異的發現,對方欲言又止的猶豫不決。
揮手讓周圍的近衛退去之後,子南靳也沉聲道:“你們幾個退下。”
等到周圍沒有人能夠偷聽的時候,邊子白才開口道:“老大人,如果,我是說如果,上軍在作戰之中有驚人之舉,引起朝堂的非議,還請老大人到時候幫忙穩住朝堂。”
“這個……”
“請老大人放心,子白絕對不會有不臣之心。只是戰略上被動,需要通過布局扭轉而改變作戰方式。”
“如此甚好!”子南靳在官場這麽多年,能聽不出邊子白的話裡有話?他能夠深刻感受到邊子白擔心的原因,同時也對邊子白的反應很無奈,這不是他能夠控制得了的局面,但他還是承諾道:“一旦朝堂出現非議,老夫自請做這個使者。”
邊子白躬身感謝道:“多謝老大人成全。”
子南靳遙望著遠處的山巒,低聲歎道:“子白,你不該對太子沒有信心的,他觀政足足有三十年,該明白的道理,怎麽可能糊塗?”
“他耳根子太軟。”
這是邊子白的回答,這讓子南靳一點反駁的念頭都沒有。這恐怕是太子訓最大的毛病,太子訓固執,但只是在一些小事上固執,面對生死存亡抉擇的時候,太子訓甚至連基本的判斷都沒有,整個人都會陷入惶恐之中。旁人只要開口獻計,估計太子訓在自己毫無主見之中,偏聽偏信。從而做出錯誤的判斷。這恐怕是衛國的頂級官員都看出的問題。
邯鄲。
位於衛、魏、趙三國之地,背靠太行之余脈,面迎大河之洶湧。建都不過只有不到三十年時間,卻隱隱有中原大邑的影子。規模宏大的宮城,盤踞在城北,宮中絲樂鍾鳴,歌舞達旦,日日笙歌,趙國君主趙章這一日突發奇想,想到了當年朝歌城的盛況,在酒精的作用下,行動越來越遲緩的趙章如同往日一樣,在半醉半醒之中,聽著內史給他讀當日的奏章和密報。
“君上,據我們在燕國的探子說,燕侯派國相去了魏軍在中山的大營,魏軍似乎有在中山退兵的跡象。”
內史俯身在地,突然發現周圍靜悄悄的,忍不住頭皮發麻。趙章的惡名,天下皆知,殺人從不管是否忠誠,隻憑借自己的喜好。要是這位不樂意了,自己的人頭恐怕要保不住。
偷偷用眼神打量周圍,發現舞女已經消失的無隱無蹤,鍾鼓之樂也消弭在偌大的宮殿之中,內史的心臟如同在嗓子眼要跳出來似的,他甚至能夠聽到心臟咚咚咚撞擊胸膛的回聲。
突然,趙章慵懶的聲音傳來:“繼續說,怎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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