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大喜啊!趙狗退兵了!”高亢一隻手捂著頭盔,一隻手捂著佩劍,小跑起來,還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鎧甲,跑起來全身上下叮咚直響。
公子岐正好在和人議事,卻被驚地跳起來抓著高亢的手臂,問:“此言當真!”
高亢喘著粗氣,道:“沒錯,城頭上就能看見趙狗的騎兵正在往大河以北撤軍,那駕駛,都擁擠在河灘上,少說也有幾千人馬。”
“走,快去看看!”軍事會議開不下去了,公子岐迫不及待的想要驗證高亢報告的消息的真實性。
馬邑城內的衛軍,有一個算一個,都眼巴巴的盼著趙軍退兵。可是趙人眼瞅著啃掉馬邑這塊硬骨頭之後,是一大鍋香噴噴的燉肉,能走嗎?
雖說,馬邑城內的主將和士兵,一個個的都巴望著趙軍退兵,可是當真有一天趙軍退兵了,所有人都不自信起來,感覺趙軍是不是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和陰謀?
公子岐張了張嘴,臉上有意外,也有吃驚,更多的竟然是懷疑:“趙軍退兵了?怎麽可能?”
一行人急匆匆的登上了城頭,眺望遠處河灘上,戰馬嘶鳴,舟船交錯,看似一片混亂之中,卻帶有一種有條不紊地次序。沒錯,在不遠處的大河渡口,趙軍收集的大船正載著人和馬從大河的南岸往北岸運送,滿載著士兵和馬屁的大船,船工打著赤膊努力將大船用木杆退出河灘,齊刷刷的吆喝聲中,一艘艘大船緩慢的離開了岸邊,朝著對岸而去。河灘上一派忙碌的景象,似乎不像是作假。
可這毫無征兆的反應,頓時把公子岐等人難住了,趙軍為什麽要退兵?
龐爰也很無奈啊!
騎兵過河本來就費工夫,而且夜裡根本就不敢渡河,一旦船在大河裡出了事,損失的可不是一兩匹戰馬而已。而且還是冬季,掉河裡就差不多半條命就沒有了。尤其是趙軍都是旱鴨子,大白天渡河都戰戰兢兢的,哪裡敢半夜渡河?只能是白天,而且就趙軍裝船的速度,想要將六千騎兵從大河南岸運送到北岸,一天只能完成不了,兩天恐怕也是夠嗆。這還是在大河枯水期,要是在豐水期,河面暴漲之下,這個速度更慢。
大河就是黃河。
也是華夏的母親河。
而在先秦時期,大河水量之充沛,是後世之人無法想象的存在。
誰能知道,當時華夏最大的淡水湖群,一部分竟然在大河中下遊的巨鹿附近?
整整一個郡的地盤,差不多都是湖泊。就湖面的大小來說,僅次於無邊無際的雲夢澤了。黃河能夠維持如此大的水體,其一年的流量肯定不小。而且河面肯定寬闊,用煙波浩渺來形容也不為過。當然,當時的黃河流域的植被好到爆。河西走廊還是牛羊遍地的肥美草原;黃土高原竟然是森林覆蓋率超過90的原始森林林區;就算是下遊很多地方,也是濕地湖泊星羅棋布的魚米之鄉,這時候的黃河農業區,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為富饒的區域了。
站在城頭上,瞅著趙軍騎兵從容的從大河南岸上船,然後悠哉悠哉的往北岸去,這種感覺很難受,半渡而擊,只要是敵人,誰都想要在這個時候給趙軍來那麽一下子。收貨一波勝利和人頭,讓軍隊增長一些信心和氣勢。可惜,馬邑的衛軍出不去,就算是能出城,公子岐估計也不敢。
城內的衛軍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趙軍離開。
而公子岐抬手指著趙軍的方向,似乎感覺不太對勁,騎兵渡河,卻不見步兵渡河,這不太符合常理啊!大為疑惑道:“這趙軍為何隻撤離騎兵?”
按道理,大軍渡河,步兵應該先行,這是常識。因為步兵可以在渡河之後,在對岸建立營寨,防止有人偷襲。騎兵的效果要差很多。一般來說,騎兵應該是夾在中間渡河的兵種,屬於前後都有保護的寶貝疙瘩。
公子岐的問題真不好回答,但是有人能給出答案,至於說對不對,就不知道了。這人就是一直被忽視的公叔簡。
公叔簡開口道:“可能是趙軍後方危機,騎兵速度快,可以快速增援吧?”
他不是軍隊指揮官,甚至連軍隊作戰都分不清楚的技術官員。但是他的回答卻附和所有馬邑官員的心情,他們並不是孤軍作戰。
公子岐激動道:“是邊將主,一定是邊子白,他成功了。”
這下子,連端木方都很吃驚,邊子白手中的兵力真不多。雖然看上去比馬邑的軍隊多一些。但也是多的有限。想要靠著上軍那點兵力,威脅到趙軍的後方,真不容易。因為趙軍的後方,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衛趙邊境,而且距離邯鄲又很近。
萬一趙國邯鄲的大軍要出動了,邊子白手裡的那點人馬在野外,真不是趙人的對手。
端木方不解道:“公子,公叔大夫,你說的是?”
“在我離開平邑之前,上軍就已經派遣得力乾將帶兵偷襲趙軍的糧道。同時可能對趙軍的後方產生威脅。”公叔簡可不敢把話說圓滿了,趙軍的後方重地是在趙國的陶丘。衛國什麽時候有膽子將軍隊放到趙國的國土上作戰了?
“誰帶兵?”
端木方不同於公子岐,他考慮的問題更多一些。
公叔簡有種芒刺在背的難受勁,仿佛是被審問了一般,可是此情此景,他又不能不說,而說出來,他真的辦不到啊!他不過是一個受命於邊子白,在平邑建造防禦設施的司空府官員而已,排兵布陣的事,邊子白會和他說?
這簡直就是天荒夜譚。
只能自己在心底裡琢磨,他也清楚,公子岐這些人的勇氣都快要耗盡了,隨著馬邑城內傷亡的士卒越來越多,傷兵營的哀嚎和痛哭聲,已經讓人陷入了一種極度的恐慌之中。如果公叔簡再傻乎乎的說:“沒有援兵,沒有援兵啊!”
他用自己樸素的價值觀都會判斷出來,自己會被認為被欺騙了的憤怒的士兵和軍官撕碎在軍營之中。
畢竟,他是帶著邊子白的命令而來,讓上萬馬邑將士苦守待援的罪魁禍首。如果這上萬士卒注定要死,那麽也是被他給害死的。
公叔旦忽然想到一個人,在平邑的時候一開始還經常見到。實際上,因為邊子白很懶,很多事情都是下一個命令,然後有專門做事的屬下,有專門檢查的官員,還有突然襲擊的親信,反正他是不會把事情攬在身上不放手的上司。這樣的上司很可愛,會給屬下極大的發揮空間和鍛煉的機會,同時還會在屬下出現錯誤的時候,及時糾正。
作為上軍副將,苟變和公叔簡接觸的機會很多,從城防防禦,防禦設施,甚至連民夫和工匠的安排也會經常溝通。可是公叔簡很快就發現,苟變不見了……
同時平邑城內似乎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步兵。如果少幾百人,他根本就發現不了,可是三分之一,空出來的營地就足以引起他的警惕了。還有騎兵,也不見了。想到這裡,他脫口而出道:“是副將苟變帶兵。”
“有多少人?”端木方問。
“至少一個師,還有騎兵也帶走了。”公叔簡覺得這點人根本就不起什麽作用,平邑城內的騎兵常駐的就只有一千來騎,都是衛軍中沒有什麽作戰經驗的騎兵。加上一個師的步兵,基本上只能在衛國境內襲擾。
可是公子岐等人會錯意了,因為他們知道還有秦軍。
如果苟變的一個師,加上衛國騎兵,還有秦軍的話,拿下陶丘的希望很大啊!想到這裡,連端木方都覺得視乎戰局越來越明朗了起來,至少對於馬邑來說,上軍的作戰會不斷的減輕馬邑所承受的壓力。只要上軍在戰場上獲得了主動,恐怕到時候龐爰不退兵,也只能分兵作戰了。只要龐爰分兵,馬邑面對最多兩萬趙軍,絕對能夠守住城邑。
這頓時讓所有人松了一口氣。
端木方甚至欣慰道:“將主是個信人,他一直在為我軍努力,我等不能讓趙軍輕易得逞。”
而公子岐更是跳起來朗聲道:“諸位,上軍已經在大河對岸對趙軍發起攻擊,趙軍雖然人多,但是遠離趙國,已經是腹背受敵的態勢。 我大衛獲得勝利不過些許時日將至,眾將士聽命,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大衛戰無不勝!”
“大衛戰無不勝!”城頭上士兵們跟著喊起來,頓時歡呼聲如同大河之水,滾滾而來。
“萬歲!”
“萬歲!”
……
其實,公叔旦內心很後悔,不該為了讓公子岐恢復信心,而用謊話欺騙他,連帶著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尤其是謊言還需要用謊言來解釋的時候,他有種自己已經不再純潔的感覺,很憂傷。
馬邑衛軍的反應,也被龐爰看在眼裡,他氣地冷哼一聲,心說:“老夫不過是趕走些許饒人的蒼蠅而已,又不是真要退兵,蹦躂個什麽勁?衛人,聒噪的很!”
於是心頭髮狠的龐爰給趙軍下令:“給我狠狠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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