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侯對衛國的突然爆種非常驚訝,在他的記憶裡,似乎衛國從來都沒有有過率先開戰的先例,幾十年來,從來都沒有過。聽說上一次衛國如此有種的時候,似乎是三百年前……
這是一個很反常的狀況。
而對於公子緩來說,衛國是否有種,他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邊子白恐怕真有種,至於是否能夠戰勝趙國,就算是公子緩對邊子白很有好感,但好感是好感,這僅在於公子緩想要招攬邊子白,認為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年是個人才。
但就算是公子緩,也對衛國和趙國的這次戰爭,持悲觀的態度。
沒辦法,趙國的優勢太大了,就算是魏國要擊敗趙國或許並不那麽難。因為趙國有一個戰略上的短板——邯鄲。
趙國的國都就像是一張湊到魏國面前,隨時隨地都能讓魏國抽一巴掌的臉面。
魏國在中原的重鎮鄴城就駐有重兵,最多兩天的行軍路程,鄴城的五萬精兵就能一股腦的衝到趙國的邯鄲城外。這就是魏國對趙國在戰略上的優勢。如果趙國的國都一直在晉陽,恐怕魏國想要威脅趙國的都城就不那麽容易了。
可是衛國太弱了。
就算是衛國的上軍從平邑衝到了邯鄲城外,又有什麽用呢?
一萬多上軍,面對擁有十萬大軍守衛的邯鄲城,衛國有什麽機會?
這不是去進攻,而是過去送人頭的傻事。
所以,在公子緩看來,衛國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國土上的幾個大城邑之中固守,一點點消耗趙軍的銳氣,等到來年春天,要春耕了,估計趙國也沒有心思繼續這場費時耗力的戰爭了。這才是老成持重的辦法。
可是在鄴城,當他聽到邊子白突然將趙軍的一個斥候小隊全殲之後,立刻將朝歌的五千兵馬連夜送到了平邑。同時還有兩千騎兵進入了鄴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平邑的規模還是太小了,步兵還好一點,但是騎兵需要養馬的地方,對糧草的消耗也是非常驚人。囤積的糧草要是給三千騎兵消耗,甚至要比一萬人的速度都要快。
無奈之下,邊子白將兩千騎兵送到了鄴城。
顯然,自始至終,邊子白都給趙國發了一個信號,要戰便戰,衛人不怕。
這也是衛國,一口氣全殲了一支斥候隊伍,就會冒出這麽大的陣仗。要是換一個對手,如果趙國和魏國之間的交戰,傷亡一千人一下的戰鬥算交戰嗎?
只能說是試探。
可是這種試探對於很多熟悉了衛國十幾年,上百年的其他諸侯國來說,絕對是一樁讓人嘖嘖稱奇的新鮮事。魏擊就是這樣,他原本接待兒子,自然不會做出太拘謹和鄭重的禮儀來,父子之間,還要被規矩釘死,豈不是無趣。當然,這樣的家庭關系不是沒有,反而很多見。可魏擊沒有這麽迂腐,同時在平日裡的性格看著也很平和,只是在關鍵利益上才會表現出一個國君的冷冽和狠辣。
聽著兒子給他到來始末,魏擊笑的像是個孩子似的,甚至還有單幸災樂禍的開心:“這小家夥真有趣,竟然敢撩撥趙人的底線,就趙人睚眥必報的性格,恐怕接下來一段日子有他受的。”
“君父,趙國似乎並沒有反應。”公子緩不解道。
魏擊笑道:“動用大軍,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其中準備就耗費頗多。平邑的糧草,早在兩個月前就從朝歌轉運到了鄴城。可見邊子白對趙人南下的判斷應該是正確的。當然,就趙章那個混蛋,竟然在趙國的朝堂上就嚷嚷著要進攻衛國。恐怕趙軍的進攻方向早就被人摸透了。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邊子白能夠頂得住趙軍的猛攻嗎?”魏擊敲了敲了書案,笑道:“要是衛軍連一個月都頂不住,寡人就要頭痛了。”
在魏擊看來,一個人擅長一種才能已經很不錯了,這樣的人才是一個臣子該有的樣子。真要是什麽都會,動不動就能做出驚天動地的功績。然後帶兵打仗,治理朝政,甚至勸誡訓導都是聖人的話,這種人才反而是最讓人討厭的。
或者說,是他最為討厭的人才。
因為,他遇到過這樣人,從才能上幾乎可以說是完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德行不怎麽樣。這個人就是吳起,吳起在魏國出仕的規格高到比任何同朝的文武大臣都要高。魏文侯在太廟宴請,文侯夫人親自在一旁斟酒。而之後的吳起也完全能夠承受得起魏文侯的這份禮遇。南征北戰,戰功赫赫。甚至在軍中,他的威望已經超過了國君。在魏文侯死後,他成為托孤之臣之一,但是吳起這家夥什麽都會,甚至還能說會道。吳起求學於儒門曾參和子夏的門下,而儒生最強的一個才能不是治理國家,也不是帶兵打仗,而是耍嘴皮子,吳起的雄辯在魏國朝堂上也是數一數二的重臣。
要不是吳起有好色和貪財的毛病,簡直就是個聖人。對魏擊來說,底下有這麽一個臣子的壓力是讓人奔潰的,因為國君做的再好,在臣子的襯托下,還是個蠢材。
這也是為什麽魏擊即位之後,反而提拔了和吳起相比非常平庸的田文為國相,而將吳起冷落在一邊。因為魏擊就算是自己是一個很有主意的人,但是他卻發現吳起是一個他根本就控制不住的人。這樣的人放在國中,而且在軍隊之中擁有超高的地位和聲望,對於魏擊來說,吳起在魏國的那些年,他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深怕一覺醒來,軍隊叛亂了,魏國的道統在經歷了文侯和他之後,驟然而滅。這對於通過謀逆來獲得諸侯地位的魏國來說,尤為如此。
平邑,城內已經完全是一副戰爭狀態了。
全城戒嚴不說,城內已經沒有一個百姓,所有平邑,乃至附近的國人都在兩個月之前搬到了朝歌,乃至戚邑等城。
留下平邑的只有兩種人,軍人和民夫。
整座城邑實現了軍事管制,給人一種大戰之前的凝重氣氛。
但是這一天,平邑的街道上卻出現了擁擠的狀況,一輛裝飾華美的車在中間,前後都是甲胄齊全的騎兵護送。要是騎兵數量不多的話,也不會出現擁擠的狀況,但是騎兵的數量遠遠超過了平邑道路的通行狀況。
“大司徒,您老在鄴城住得好好的,怎麽來平邑這等小地方?”
要是還一個人,擾亂軍事要地的次序,作為軍法官的公孫鞅早就帶著他一幫爪牙衝了過來,那裡會讓人大搖大擺的在城內肆虐?
可是他也有怕的人啊!
按輩分,子南靳是公孫鞅的叔公,按官職……公孫鞅的老爹要是活著,在子南靳面前也得叫叔。這才是子南靳恩典的情況下,畢竟公孫家族的沒落是有目共睹的,根本無法和子南氏相提並論。加上子南靳是六卿之一的大司徒,是地官之首。家世,官威,甚至輩分都能壓的公孫鞅死死的,讓他生不出一絲一毫的防抗情緒來。
可現在,子南靳很委屈。他竟然是從魏國的大夫口中聽到了平邑的衛軍將趙國的一支騎兵小隊給殲滅了。
在鄴城,這是一樁讓人能夠發笑的新鮮事。既能夠嘲笑趙軍的不堪一擊,還能活躍氣氛,都是酒宴上不錯的談資。可是對於衛國前線監軍來說,這簡直就是個晴空霹靂,簡直要了他的老命了。趙軍不打過來,已經是燒香祭拜祖先的大好事了。要是雙方能夠相安無事的過年,這該多好啊!
可邊子白這家夥竟然還去主動攻擊,這不是把老虎嚇醒了之後,等著被虐嗎?
好吧,子南靳很委屈,也很緊張。他甚至在路上就擔憂,平邑可能被趙軍佔領了,這可怎麽辦?他根本就不想在上軍當監軍,可是因為邊子白沒有將家眷送回帝丘,只能委屈這位在草堂上地位最高的‘自己家人’來上軍前線做監軍。衛國的監軍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一般情況下,根本就不會干涉主將的指揮和決定。
因為監軍根本就不可能在前線,也不會和主將一起行軍安營扎寨。
大司徒子南靳就是如此,他剛剛在魏國的鄴城安頓了下來,這座距離衛國平邑騎馬只需半天就到的城邑,簡直就是他最為量身定製的監控所在。
可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還是低估了邊子白的膽子。
趙人沒有打過來,反而邊子白卻待人滅了趙軍的一個斥候隊,足足一百多騎兵。這簡直就是熊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去摸老虎屁股的行為。這不……子南靳在鄴城再也呆不下去了,只能帶著兩千騎兵趕到了平邑,然後他發現一個很大的麻煩,似乎兩千騎兵要進入平邑這座小城邑有點苦難。這才留了一千人在城外,他帶著剩下的一千人入城。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子南靳差點一口氣沒有緩上來,暈死過去。
“賢侄啊!歹命啊,老夫……”子南靳跌跌撞撞的從車上被攙扶下來,說話間,就帶著哭腔,顯然老頭嚇壞了。
邊子白摸著鼻子頗為無奈,這位老大人在衛國的朝堂上很有影響力,而且還是一個很好的監軍。要做好一個監軍,最好的方式就是,永遠不在主將面前晃悠。甚至不要出現在軍營裡。這兩點,子南靳都做到了。
可是他現在後悔了,悔地腸子都青了。
面對快要情緒失控的子南靳,邊子白也隻好好言相勸:“大司徒,你看這不都挺好的嗎。 平邑還在大衛的手中,並沒有被趙軍奪走。”
“敵不動,我不動。子白啊!當初老夫離別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你還是沒有聽啊!”子南靳一臉沮喪,心說自己到底是犯了何方的太歲,運氣如此之差。難道老天爺都不讓他安穩的度過這一劫難嗎?
“公子虔,帶著你的騎兵出城,立刻回鄴城,讓司馬予留下,城內最多留下五百騎兵。其他的都去鄴城。等大司徒出城之後,立刻出發。大司徒還請跟本將去將軍府細細道來緣由。”邊子白看著亂糟糟的城內街道,蹙眉道。
子南靳拉著邊子白的手不敢松開,緊張道:“老夫身邊沒有騎兵,不放心。”
“您老難道想在平邑呆著?”邊子白促狹道,他料定子南靳是不肯留下來,看著城外數萬趙國大軍圍困的場面。
這多危險啊!
“好吧,不過你可要給我說清楚,為何無端開戰,這……”想要訓斥邊子白兩句,可是子南靳卻發現自己只能歎氣之外,毫無辦法,隻好聽著邊子白的安排,去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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