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沙場老將,不受言語的刺激,屬於正常的情況,要不然,他早就死了。
但是能忍,尤其是面對一個沒有在戰場確立名聲的年輕人,還能忍耐下來心頭的火氣,卻不常見。
忍是一種心境,一種伺機而起的動力,對於戰場這樣的對手更加難以對付。
對於已經認命了要從軍的邊子白來說,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對手就是這樣的老將,似乎真不是什麽好事。反正琢磨了很久的地圖,又一次做了無用功。邊子白雖說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有機會指揮打仗,經驗就根本不去談了,沒有的事。唯一讓他有所觸動的就是,打仗似乎看著很難,但要在戰場上有所建樹,似乎也不是想象的那麽難。
兩軍對壘,一方能夠調動另一方排兵布陣,就已經贏得了先機。
邊子白知道他在戰場上拖的越久,恐怕露出的破綻就越多,唯一的辦法就是搶佔先機。可面對一個形式穩妥,還能忍耐的老將來說,似乎要搶佔先機就變得很難了。尤其是衛國的情況很不妙,因為沒有多少戰略縱深,誘敵深入都很難做到。
A方案,不靠譜!
B方案,也不行!
C方案,還沒有想出來,傷腦筋啊!
“子白,為兄真不善於兵事,老師平日裡教導也多半被為兄推脫過去了。可是賢弟又是為國做事,倒時候耽誤了賢弟的大事可如何是好?”公孫鞅終於在慌了幾天之後,找到了當面和邊子白解釋的機會。
可臨了,邊子白的回答讓他如墜冰窟:“公孫兄,你不想去,為什麽不早說?”
“賢弟,這話怎講?”公孫鞅心頭一陣打鼓。
邊子白歎氣道:“我已經交有司報備,太子已經批閱了。”
公孫鞅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他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要坑他,在王詡的耳提面命之下,終於知道了自己曾經犯下的經驗錯誤。當然,他還是存有一絲期望,期望老師說的不是真的。可事實上,他真的要從軍了,似乎一切都朝著王詡惡意揣摩的方向而去。
邊子白寬慰道:“別擔心,趙軍一時半會但不過來。我們連練一練,指不定到時候誰打贏誰。”
“怎麽練?”
對於練兵,公孫鞅既好奇,又抗拒。好奇的是,眼下純粹的文臣已經不吃香了,要不是不會點兵事才能,在官場根本就沒有被重用的機會。可排兵布陣這東西吧,說出來很容易,做起來很難。誰也不敢保證,靠著一部兵書就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將軍,更不要說戰無不勝的名將了。
歷史上,公孫鞅的人生高光時刻,恐怕就是河西戰場上哄騙曾經魏國時期的好友公子卬來他的秦軍兵營會面,然後扣押了魏軍主將,並且在魏軍主將公子卬被扣押之後,命令秦軍大舉反攻。結果很容易推測,魏軍在沒有主帥的情況下,大敗而歸。
但就是這樣絕對有利的局面,指揮的還是已經成就了虎狼之軍的秦軍,面對的是戰鬥力不如自己的魏軍,可最後魏國的實力也沒有太大的損失,就足以見得公孫鞅的軍事能力了。
而眼下,他更虛了,身邊連一個親信都沒有。
唯一的一個朋友,可能會背後插他一刀。
邊子白也是看穿了公孫鞅的擔心,寬慰道:“公孫兄,不要緊張,打仗嘛!總有一個章法,我們先讓士兵一起訓練跑步,把我軍運動戰的優勢先確立起來。”
“然後呢?”
“趙軍追不上我軍,我軍不就立於不敗之地了嗎?”邊子白理所當然道。
公孫鞅眼前一亮,似乎覺得很有道理:“賢弟,此言甚是。
保存實力,以圖戰機出現。”他真覺得邊子白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打不過還要硬著頭皮去打,這肯定不是邊子白的性格。但要是打不過,選擇逃跑,這恐怕是邊子白最會選擇的一個方案了。尤其是當公孫鞅聽到邊子白堂而皇之的告訴他,打不過趙軍不要緊,我們先撤退。當然了撤退的時候邊子白帶著他一起跑,這才是兄弟啊!
公孫鞅這才心頭稍稍定了一些。
邊子白滿意地點頭道:“公孫兄,看來你真的是悟了。”
“哼。兩個小鬼,逃跑就說逃跑,說什麽保存實力,恬不知恥。”兜了一圈的龐爰又溜達回來了,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迎接魏侯的位置已經夠靠後了,前面的人不肯給他讓位,後面的位置,他看不上,他堂堂一個上大夫,怎麽能在府吏這種小官的圈子裡廝混?這不是給老趙國丟臉嗎?還丟到了國外,要是傳入趙章的耳朵裡,能有他的好?無奈之下,龐爰只能臊眉耷眼的溜達回來。
這原本很尷尬的事,卻讓他發現了一個大秘密。原來衛國的主將如此不堪,虧他還以為是畢生之敵。
想一想,也沒錯。打仗可不是說說就罷了的,軍中的威望,訓練有素,排兵布陣等等因素都不能缺少。邊子白才多大的年紀,就算是打娘胎裡開始練兵,也不成啊!就軍中的威望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豎立起來的。
龐爰很無奈,也很憋屈,他竟然要和這樣的對手‘廝殺’,丟死人了。
要是還讓眼前這兩個不開眼的小混蛋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那丟人就丟大發了。
龐爰發誓,他一定要在戰場上生擒邊子白一乾二人馬,抓一個都不顯得他的本事,然後好好羞辱他一番。
至於殺人……
邊子白這樣的殺了豈不可惜,應該能賣不少錢。
邊子白扭頭看到龐爰那張滿是風霜的老臉,頓時氣惱道:“你竟然偷聽我們的戰術!”
戰術?
如果逃跑也被稱為戰術的話,龐爰在他的戰術中就根本不會出現此項。不過,他決定不去和邊子白理論,小賊著實可惡,他一個人勢單力孤,恐怕說不過他們。
來了,來了!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天際間出現了一條線,很快旌旗招展,號角嗚嗚,偌大的軍陣下,一輛顯眼的軒車打頭出現。魏侯換車了,輜車是那種有頂棚的,帶車廂的馬車,這是一種長途旅行最舒坦的車。因為可以躺,可以睡,甚至不用時刻端著貴族的禮儀,跪坐在車中間的旅行佳品。
但是輜車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個頭很矮,也就是底盤低,穩當是穩當了,可是缺乏鶴立雞群的感覺。
尤其是輜車只有兩個活動的窗戶,可以拉開,也可以閉上。
這讓大人物在受到歡迎的時候少了被眾人矚目的那種感覺,相比之下,軒車的好處就很明顯了,夠高,夠敞亮,根本就沒有車廂的累贅,可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受到任何方向的觀瞻,堪稱裝逼利器。
就見那支軍隊不急不慢,踏著有力的步伐,一步步的接近迎接的隊伍。
轟轟
轟轟
要說魏軍不是故意為之,邊子白打死都不相信,這種上萬人整齊踏出的步伐,肯定要訓練磨合很長時間。要不然,完不會是眼前這個樣子。
不管是諸侯君主,還是王公大臣,太監車夫,都已經快等了一個上午,人困馬乏,口乾舌燥。至於為什麽誰都沒有喝水?
這個原因很簡單,迎接隊伍雖然駁雜,但也有上千人,加上軍隊護衛幾千人總該是有的。水喝多了,就要如廁,都是要臉的人,誰敢在數千人面前找個旮旯如廁,這比殺了他們都難受啊!所以,就算是憋不住了,也要死憋著,臉色慘白也要死撐著。
好在,魏侯終於來了,要是繼續等下去,就要有人渴死,或是被尿給憋死。
迎接隊伍之中,禮樂已經準備妥當, 魯公站在隊伍前面,對身後的樂官吩咐道:“奏樂!”
鼓聲響起,磬聲悠揚,尤其是琴瑟絲竹之聲,別人似乎覺得很習慣,可是作為一個對這個時代的禮樂,尤其是最高級禮樂還不怎麽熟悉的人來說,邊子白覺得很晦氣,聽著有點像是出殯的感覺。就像是不懂嗩呐曲目的人,一聽嗩呐的曲調,總有一種嗩呐經典曲目‘馬寡婦上墳’的悲戚感浮上心頭。
邊子白認為這不能怪他,主要是這個時代的禮樂演奏的機會太少了,都沒聽過。
隊伍臨近,兩個五千人的武卒方陣,簇擁著幾輛奢華的馬車漸漸的接近。
按理來說,太子訓坐在車上迎接,可以;下車迎接也可以。一來魏侯是他父親衛公的平輩之交,都是國君,他作為侄子降半格是被允許的。當然他坐在車上也不要緊,他是代表衛國的形象出現,代表的是衛公。
不過太子訓可不敢在車上,更何況他有求於魏侯,更不敢托大。
於是就站在了路邊,而魯公、宋公等人根本就沒有下車,甚至大國的國相也沒有下車,比如說齊國相田方。
哼哈——
武卒似乎為了彰顯他們的勇猛,喊叫的特別用力。
可上萬人的喊叫,頓時卷起一股來勢洶洶的聲浪,席卷著衝向了迎接的人群。不是所有的馬匹都有戰馬一般的定力。被驚擾之後,馭手就不得不跳下車來安慰。
而這時候,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太子訓竟然被嚇到,跪坐在地上……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妙書屋手機版閱讀網址:.
txt下載地址:
手機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