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這句出自莎士比亞之手出自哈姆雷特王子之口的話語很好的闡述了騎士的哲學，騎士們往往會在最艱難的時候通過思考並最終做出符合自己本心的選擇，不管那是好，還是壞。

而武士，他們卻又崇尚另一種哲學……

“所謂武士道，就是看透死亡。於生死兩難之際，果斷的選擇死。”

很多人覺得這是一種投機心態，就和二戰時日本人的賭徒心理一樣，但江嵐覺得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如果犯了錯，或者戰敗了，那麽就等於是武士給君主帶來了麻煩，而在日本的文化裡，他們是不願意給他人帶來麻煩的，更何況還是自己的主公?

所以這其實是一種極端的忠誠理念。

要麽給君主帶來成功和榮譽，要麽從容赴死。把失敗留給自己，把榮譽留給君主……

不過當然……這武士道恐怕是比騎士精神更加難以遵守的準則，生命總是會抗拒死亡的，就算再怎麽被洗腦，誰又真的願意死呢?

距離東夏威夷海戰結束已經過去了5個小時，出航時氣勢浩大的古賀艦隊現在僅僅只剩下一艘金剛號正一搖一晃的朝西北方向前進著。

在戰役結束之後，企業號又派來了一波攻擊部隊，而且她們成功的留下了榛名號，如今金剛四艦已經只剩下大姐這一艘了，這不得不說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

阪井就覺得很悲傷。

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就連鄉下的下級武士家庭都過的很不好，武士的孩子和平民的孩子一樣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有些家庭甚至根本就養不起孩子……

可隨著維新的開始，聖日人民的生活漸漸富裕了起來，繼續務農的人也至少能吃飽飯了，而那些有想法的紛紛坐起了生意，還有那麽幾個並不打算停留在狹小地方的人更是去了大城市，比如江戶和長崎之類的地方。

明明一切都在變好。

可隨著聖日自行建造出了第一艘旗艦之後，一切就都變了……

為了讓聖日成為列強之一，政府決定跟隨強大西方世界的腳步。他們開始大量征兵，戰艦一艘接著一艘的下水，大部分工廠開始放棄製造民用品轉而製造武器……才剛剛變好一點的生活又被黑暗籠罩了。

當時還在寺裡上學的阪井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參軍的，因為家裡無力負擔她的生活和學費，她這樣的小女孩又找不到工作，而那時剛好海軍在招手年輕的志願飛行學員，於是她就去了。

或者說，為了生活她不得不去。

或許是命運比較眷顧她，盡管她的條件並沒有達到軍部的選拔標準，但因為海航飛行員這東西當時在聖日還是個不受歡迎更不受信任的新鮮玩意，於是海軍把她就像是湊數一般的加了進去，而在接下來的兩年裡，學習如何使用殺人武器，和訓練如何殺人成為了她的一切。

在那兩年中，阪井看著聖日的艦隊越來越龐大，武器也越來越先進，她知道自己會參加戰爭，也隱隱猜到了聖日的野望，她也做好了覺悟。

在那段時間裡她忽然又找回了維新時期的那種感覺……她覺得……擁有這麽強大力量的聖日肯定會一次又一次的取得勝利，這個國家會越來越強大，而到了那個時候，人們的生活肯定會再次好起來的……

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她的想法。

聖日開始侵吞周邊的島邦，甚至連琉球群島那樣受龍歌庇護的強大邦國也被聖日佔領了，而在海上連番敗給聯合艦隊的龍歌卻連一句抱怨都不敢有。

一切都如她所想的那樣，當全世界終於願意正視聖日的時候，這個國家的力量已經強大到讓人無法忽視了。

但一切卻都超出了她的預想……

更加強大的艦隊，更加龐大的軍隊，戰爭的紅利沒有被用在人民上，而是繼續被投入到了軍隊中。

和龍歌帝國的戰爭，和條頓殖民地的摩擦，和聖彼得帝國的摩擦，和大帝國的貌合神離……

一切都失控了。

阪井恐懼的發現，聖日好像已經站在了全世界的對立面……

這個國家的瘋狂統治者們打算駕著他們新打造的華麗馬車挑戰整個世界，而她，阪井優奈，卻很悲哀的就是這架馬車上一個小小的裝飾。

當初隻是為了活命而加入軍隊的她，將會成為當權者們拿來挑戰世界的小小道具之一，接下來等待著她的命運隻有戰爭，戰爭，無盡的戰爭……

這是多麽悲慘的命運啊，但是更悲慘的是，阪井能很清楚的認識到自己。

她將會經歷一場又一場的戰爭，將會殺戮無數無辜或者並不無辜的人，這會一直持續到她死的那一天為止。

而就算她死了，她也會被供奉進神社裡，被迫著用自己的靈魂默默的支持著下一代聖日人繼續投入到無休止的戰爭之中去……

她已經逃脫不掉這個命運了。

她隻是歷史車輪上那小小一顆微不足道的小螺絲釘上的鐵屑，她又能阻止些什麽呢?

“阪井優奈！……阪井優奈中尉！”

禁閉室厚厚的鐵門“嘎吱”一聲被打開，刺眼的光線從外面照射了進來。

盡管之前這房間裡面的黑暗讓阪井感到無比的心慌，可這光線卻不會帶給她一丁點解脫的感覺。

說實話，在來到金剛號上之後，被那些軍官們第一時間關進禁閉室這件事，倒是反而讓她感到解脫的。

而且，如果能就這麽被踢出軍隊，或者直接被以逃兵的名義槍決……如果是那樣的話，她覺得自己說不定就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脫了。

“司令官閣下要見你！”

禁閉室的看守著一臉不服氣的把阪井的上衣遞給了她，看守很不理解，這樣一個四處逃跑的懦夫，為什麽會得到司令閣下的接見?

“古賀……閣下……要見我?”阪井也很不理解。

無論是槍決還是被判刑，應該都不會引起古賀那樣的大人物關注才對啊。

難道……是要切腹?她驚悚的想到。

是了，肯定是要切腹了，隻有切腹才會需要那些大人物們在場作證。

阪井有些想哭，切腹那種可怕的事情明明是武士們才擁有的“特權”，為什麽她這個家裡代代都是平民的卻能落到個切腹的“好”下場?

希望到時候介錯人下刀子能快一點……在前往艦長室的路上阪井滿心無奈的想到……

……

金剛號的艦長室。

作為皇國的第一艘旗艦，其實金剛號的艦長室並不華麗，哪怕後來金剛號經過了兩次改修，這艦長室依舊和華麗沾不上任何關系。

而古賀和祥子等人此刻就在這艦長室裡。

“司令官閣下！艦長閣下！諸位長官閣下！”滿心忐忑的阪井站直身體朝在座的各位一一敬禮。

那些大人物們一個個和顏悅色的表情讓她越發的感到不安。

“嗯，阪井……優奈對吧?不錯的名字，我記得你，你是海軍航空兵學校的一期生，這個資歷挺不錯的。”古賀不二子微笑著朝阪井點了點頭。

一期生……阪井心裡咯噔了一下。

聖日是個講究資歷的國度，而在海軍航空隊裡，身為一期生的阪井顯然是一名老資歷。

這就代表著……她是有切腹的資格的……

想到這裡阪井都快要哭了。

“阪井……你還不知道吧?我們之前派出去的進攻部隊作戰的很成功，現在她們大概已經到達珍珠灣了，可惜翔鶴號沉沒，現在她們隻能降落在瑞鳳號上。”古賀忽然把話題扯向了阪井無法理解的方向。

“那可真是太好了……”阪井發自真心的說到。

航空隊的姑娘們犧牲的已經夠多了，她們真的不應該再這樣白白丟掉自己的性命了。

古賀滿意的點了點頭。

“但非常令人遺憾的是，赤井聯隊長戰死了，還有戰鬥機隊的隊長們也為皇國奉獻了自身，現在瑞鳳號那邊的戰鬥機沒有人帶領……”

阪井心裡再次咯噔一下。

“阪井你剛好是一期生，所有飛行員的大前輩，而且你的戰鬥我也看到了，很不錯，所以我希望你能去帶領我們剩余的戰鬥機，繼續為皇國奮戰到底，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