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貞德一點都無法理解奧斯汀的想法，也不願意去理解他的想法。

“因為他是王室和貴族們的英雄，他的名望，他的才能都會成為貴族們鞏固自己統治的工具，在他的光芒下，人民的生活將會更加艱難……”奧斯汀歎了一口氣，搖著頭說道。

“但是貴族們並不待見他！他們甚至還想殺他，他……”貞德又想起了那兩截讓她悲痛欲絕的東西，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

“查理陛下已經下令王室近衛隊出發去解救他了，而且保證不會再對他不利。”奧斯汀的話讓貞德睜大了眼睛，充滿痛苦的晦暗藍寶石中好像閃出了一點明亮的光芒。

“但是您還是會對他……”貞德那剛剛亮麗了一點的藍色眼眸，瞬間變得更加晦暗。

“因為他會站在貴族的那一邊……”奧斯汀點了點頭，算是確認了貞德所想的事情。

“但他也是平民，而且他……他受了這麽多苦，他肯定不會站在貴族的那一邊的……主教爺爺，我會勸他的，我會勸他站在人民這一邊的。”貞德滿臉痛苦的哀求道。

“我的傻孩子……”奧斯汀似乎也是有些於心不忍，但考慮了半天之後，他還是開口說道:“代表人民的貴族和代表權貴的貴族遲早是會發生衝突的……貞德，你好好想想，當教會和貴族站到對立面的時候，他是會站在你的身邊?還是會站在瑪麗安娜殿下的身邊?”

這是貞德不太願意面對的一個問題，因為她很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

無論是那個人的愛人卡米爾小姐，還是那個人最寵的瑪麗安娜殿下，她們都是貴族……他……肯定會站在貴族那邊的……

“那我們……我們和貴族和平相處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發生衝突呢……”貞德有點失去了方寸，她說出的這句話連自己都不信。

“貞德，雖然你還沒有擁有足夠的智慧，但你也應該明白，貴族是站在人民頭上的吸血鬼，隻要貴族還存在，人民就永遠隻能生活貧苦，接受不起良好的教育，甚至看不起病，而代表人民利益的教會，是必然會和貴族發生衝突的。”奧斯汀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慈愛，聖潔，而是非常的嚴肅。

“貞德，雖然你已經很久沒有回過自己的家鄉了，但我相信你並沒有忘記那些生活在偏遠鄉村的人們吧?”

貞德當然不會忘記，她的父親就是當地領主手下一個小小的事務官，為貴族做事，卻並非貴族，貴族欺壓平民，平民或麻木，或仇視貴族，而她的家庭夾在貴族和平民中間，兩頭不是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從小就看的很清楚，也從小就分的很清楚，這也是她為何一直生活的提心吊膽的原因。

能住進凡爾賽宮並不代表她就是公主，她始終都是一個平民，一個生活在金絲雀籠中的，披著聖女外衣的平民。

看著沉默的貞德，奧斯汀微微點了點頭，貞德生於一個地位比較尷尬的家庭，而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下，雖然那時候的她表現的比較懦弱，但絕對沒有被蒙蔽雙眼和心靈，這也是他走遍法蘭西唯獨選擇了貞德成為聖女的原因，他更是從未懷疑過貞德對人民的忠誠，哪怕貞德在凡爾賽宮內生活了近十年。

貞德，必將會帶領法蘭西的人民高舉起反抗的旗幟，帶領人民推翻這個盤踞了法蘭西上千年的王朝。

此時的貞德已經完全陷入了糾結。

她能理解奧斯汀的意思，教會最終會帶著人民反抗貴族的統治，而她則必然會站在教會這一邊，和瑪麗安娜，和她的姐妹們互相戰鬥。

尤其還有江嵐，江嵐應該會站在瑪麗安娜的身邊，幫助貴族們繼續欺壓平民吧……哪怕那並不是他所希望的，但瑪麗安娜和卡米爾本身就是貴族，他應該也是無可奈何。

最終無論如何……她可能會死在他的面前，而他也有可能會倒在自己的面前……

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無論是和瑪麗安娜戰鬥，還是和那個人戰鬥，這都不是她想要的……

但她的背後還有千千萬萬的平民……

兩難的局面讓她的感到揪心的疼痛，可是這種痛苦無藥可解。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奧斯汀歎了一口氣。

“什麽?”貞德沒理解這句話。

“當初，我如果堅決反對你進入凡爾賽宮，你現在想必也不會這麽難受了……”奧斯汀憐憫的看著貞德。

“這是什麽意思?”貞德越發迷茫了，同時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在她的記憶中，主教爺爺是笑呵呵的把她送進凡爾賽宮的，而凡爾賽宮內的人們也一直都對她也很好，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麽隱情?

“所以說，你的智慧還遠遠不夠，我的孩子……在我剛宣布你為聖女的時候，你就搬進了凡爾賽宮，教民們為你精心布置的漂亮房間，最終在那裡空置了十年呐……”奧斯汀搖頭歎氣。

“你是說……”貞德感覺自己要瘋了，今天她的人生觀崩塌了無數次了。

“當年， 宮廷想要頒發禁止平民接受教育的法令，而為了抵製這個法令，教會不得不做出妥協，而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為教會和人民象征的聖女……交給宮廷。”

果然，貞德的人生觀再次崩塌了。

原來她並不是作為聖女住進凡爾賽宮的……不是，不是並非作為聖女，而是作為教會的人質被迫搬進凡爾賽宮的……甚至……

“你本應接受更多，更好的教育，你本應擁有更多的智慧，你本應能夠看清這個國家的真實……而如今，你卻隻能表現的如此迷茫和愚昧……我可憐的孩子啊……”奧斯汀閉上雙眼又搖頭歎了一口氣。

是的，貞德在凡爾賽宮內並沒有接受到類似在教會內的教育，她更多學習的是貴族的禮儀之類的東西……毫無用處的東西。

怪不得即使凡爾賽宮內的人對她當然很好，她也始終找不到任何安全感……她隻是一隻籠中的金絲雀，隻是那些貴族們的觀賞寵物罷了……

“我先……請恕……我先告退……了……主教爺爺……”貞德表情迷茫，思維混亂的離開了主教大廳。

奧斯汀今天的那些話把她過往十幾年人生幾乎砸的粉碎，她需要去重新理清那些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