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看向江嵐的表情頓時就變得有些複雜。

“那還是在直布羅陀的時候……”江嵐則直直的盯著千代的眼睛，他當然知道自己手上沾了千代很多同胞的鮮血，但他問心無愧。

“我曾收到過一艘大帝國的民用飛艇遇到空難的訊息，那艘飛艇因為碰上了惡劣的天氣發生故障，在應急處置無效後即將墜毀，而當時沃克蘭號是距離那艘飛艇最近的船……”

現在，千代有些不敢再繼續看向江嵐，後面的事情猜也可以猜到了……

“原本隻是一次簡簡單單的救援任務，可當我趕到那裡的時候，卻發現有一艘潛艇正在攻擊它……”

“你能相信麽?當時的沃克蘭號上別說沒有聲呐設備，甚至連其他的人都沒有一個，就我這麽一個人，而我居然決定對那艘潛艇開戰……現在想想，當時的我大概真的是活膩了……”江嵐帶著自嘲意味的笑了笑。

“長官神武……”身為聖日人，奉承長官已經成了千代的本能。

“你不用這樣……”江嵐歎著氣搖了搖頭。

“總之我的運氣還不錯，這艘大家夥也是個很可靠的夥伴，最終我擊傷了它，讓它失去了下潛的能力……”

“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或者說我其實早有預感的，但我不願意去面對這樣的預感……那些姑娘們……我看到至少二三十個姑娘依次鑽出艇艙，就那麽站在甲板上，甚至遊在海面上，用步槍，用防空機槍，用甲板炮依然在對我射擊……”

江嵐的笑意忽然濃了起來，但千代卻有些畏懼那個笑容。

“……千代，我這艘船雖然不大！但也是3000噸級的雷擊艦對不對?你告訴我，你們這些聖日人到底是怎麽回事?不但到處屠殺平民，就連自己的生命也絲毫不珍惜……你們有些聖日人沒有人性就罷了，難道她們就連作為一個生物的求生本能也沒有嗎?”

江嵐的情緒非常激動，當時的那個景象在他的心裡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對不起……”千代縮著脖子低著腦袋，再也不敢面對江嵐。

“唉……該道歉的是我……抱歉，我的情緒又有些失控了……後面這幾萬條生命壓在我的身上，有時候我真的會覺得喘不過氣……”江嵐呼出一口濁氣，從口袋裡掏出香煙點了一根。

“而且我應該謝謝你的，謝謝你和你的姬武士們給予我的支持，說句發自內心的話……不管船上是有多少來自法蘭西的姑娘們，還是有多少條頓姑娘們，她們能給予我的支持都沒有你們能給予的多……”

千代微微抬起頭來，她不知道這位長官是在諷刺她還是真的在感謝她。

“你是個好姑娘，千代，你們都是……我相信你們這些姬武士能站在這裡肯定是付出了很大的犧牲，盡管我不知道你們究竟犧牲了多少……但哪怕是為了不辜負你們的犧牲，我也得讓沃克蘭號，讓那些平民安全的到達條頓。”

“謝謝長官，我們會為了龐貝的人民誓死奮戰……”千代有些想哭。

是的，江嵐說的沒錯，為了貫徹自己的武士道，千代她們在踏上沃克蘭號的那一刻，就等於拋棄了祖國，拋棄了家，拋棄自己本應有的一切……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那麽多的同學們都在惡毒的謾罵著她們，甚至毆打她們，但她們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這條道路……

因為千代覺得自己必須這麽做。

天皇陛下把所有的聖日人都變成了武士，而天皇的武士們則必須遵守武士道的忠，義，勇和死，但這些“武士”們的領袖卻沒有告訴他們，仁……才是武士道的終極奧義。

作為已經滅亡的武家公主，千代並不熱愛這個毀滅了德川家的祖國，她更想拯救的是真正的武士道，和那些即將葬送在那扭曲的所謂武士道下的可憐人們……

“誓死就免了，我可是更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的活下去，生命是寶貴的，而自己的生命更是比什麽都寶貴，不要像你的那些同胞一樣，漠視自己的生命。”江嵐輕輕的拍了拍千代的腦袋。

姬武士女孩聽話的點了點頭。

話盡於此，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江嵐和千代兩人一人一個把那盤子中的兩個三明治給分了。

“對了……等會別忘了給姑娘們帶點晚餐，好像有好幾個人沒有去食堂。”

“嗯……”千代雙手捧著三明治一小口一小口的嚼著，看得讓人賞心悅目……

……

“看，那兩艘飛艇的飛機返航了，你之前一直都在通訊室裡還沒看到過吧?我得說船族人真是財大氣粗……”就在這時，天空霸主號和環球霸王號的飛機已經陸續返回，剛好也給江嵐找到一個緩和氣氛的機會。

千代接過江嵐遞過來的望遠鏡，朝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江嵐說船族財大氣粗一點都沒錯，那些三翼機的降落根本就不像地球一戰時期那種飛機飛到掛鉤上，就好像空中加油那種方式，根本不是……

飛艇一邊加速，一邊放下來一個巨大的網，而飛機則從飛艇的後方跟上來，直接開進了網裡……

“哎呀……”千代小小的驚呼了一聲，因為那架剛開進去的飛機螺旋槳和機翼全部都被折斷了……

“他們今天一直都是這樣把飛機收上去，然後重新更換掉損壞的零件再飛出來，我得說這船族人真TM的土豪……”江嵐各種羨慕嫉妒恨的感歎了一聲。

“嗯……土豪……”千代一臉懵的附和著江嵐。

出生在一個資源匱乏的國家的聖日姑娘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如此敗家的行為，她的大腦已經完全宕機了……

……

天色逐漸開始黑下來，江嵐沒有再繼續陪著千代，話說他其實有點慚愧，他本來是想來開導和安慰這丫頭的，但結果……為什麽感覺好像變成了指責?

算了， 以後對這些姬武士姑娘們多上心點就好，現在已經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了，天已經黑下來了，來自海面下的攻擊隨時都有可能會到來……

“艦長！”回到艦長室裡，精神飽滿的馬蒂語氣裡卻有些緊張。

不止是馬蒂，整艘戰艦上的氣氛都變得有些肅穆，已經整整一天沒有遭到攻擊了，而明天早上船隊將進入條頓領海，如果真的還有更多敵人的話，那麽她們唯一的機會就隻有今天晚上。

“馬蒂，現在戰艦交給你了，我稍微眯一會，四……三個小時後叫醒我。”說完江嵐就走到艙壁邊，坐在地上靠著牆壁閉上了眼睛。

“是……”馬蒂現在有些不安。

而被忽視的莉莉也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坐在江嵐的身邊緊緊的挨著他……

江嵐沒有睜開眼，隻是用手在莉莉的身上摸索著，直到找到了她的手，並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別擔心，如果敵人真的打算今夜發動進攻的話，那應該也不會是現在……千萬別忘了3小時後叫醒我……”

“嗯，我知道了。”馬蒂無語的看著地上的兩人，然後從艦長位後面的櫃子裡拿出一張毛毯輕輕的蓋在了兩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