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麽些事情是會讓哪怕無所畏懼的人都會感到懼怕的。

一半國土淪陷，上百萬人遭到屠殺，上千萬人死於饑餓和疾病……說句真心話，這對於曾經的江嵐來說也就僅僅隻是歷史書和各種文學作品中的一段文字而已。

或許在政治氣氛的烘托下他也會喊出打倒帝國主義，不要忘記國仇血恨之類的話，但誰都明白那隻是在逢場作戲，或者更乾脆一點那根本就是說著玩玩的而已，沒有幾個人會真的把那當回事。

畢竟不是那個時代的人，誰都沒法真正的體會到那個年代的殘酷……

可現在……

北方巨熊已經陷入革命浪潮無法自拔，條頓猛虎正在為了邪惡的目的噬咬船族人的血肉，法蘭西自顧不暇，大帝國正在想方設法挽回自己已經逐漸出現的頹勢，而遠東那條潛伏的惡狼也開始露出自己那被打磨的無比鋒銳的獠牙……

這個時代最殘酷的浪潮正以不可阻擋的腳步前進著。

而江嵐，他什麽都改變不了。

可能，他還是要眼睜睜的看著夏族的土地淪陷一半……也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成千上萬的族人慘遭屠殺……

而他為了阻止這一切所做出的努力，隻是已經被輕松碾碎了的小伎倆罷了。

唉……

江嵐歎了一口氣，趴在圍欄邊上看著不遠處的提爾皮茨號。

據說這艘船造了將近3年才在近期下水，是條頓為了盡可能挽回劣勢製造的全新的高速傳統旗艦。

在法南海戰中的那四艘條頓旗艦江嵐並沒有認出來本體，畢竟在地球上德國戰敗之後出現了好幾十年的造艦斷檔，而這個世界並沒有。

可是這一艘，就是真正的俾斯麥級旗艦，提爾皮茨號了。

滿載5萬多噸排水量的鋼鐵巨獸上僅僅背負著8門380口徑的主炮，可與此同時這艘戰艦也擁有挺優秀的防護並且攜帶了海量的副炮和高射炮……當然，一艘這種水平的戰列艦上居然還會安裝兩組射程不過幾公裡的魚雷發射器也是夠神奇了……

另外因為這個世界的科技樹有點歪，所以這艘旗艦上並沒有雷達。

“你知道麽?這艘旗艦的滿載排水量高達5萬噸……這導致了設計製造這一級戰艦的人後來被稱為噸位浪費者。”江嵐微笑著摟住莉莉說到。

“5萬噸?我的天呐……不過這艘戰艦是采用全防護的舊式設計嗎?整個側舷都貼滿了裝甲片……”莉莉有些驚歎，但也很同意江嵐的話。

“而且就連艦艏和艦尾的水線上看樣子都有安裝了厚度不低的裝甲……我真不知道這艘戰艦的甲板是不是同樣用厚厚的裝甲拚接出來的……”

“甲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最厚的地方大概是50mm，比當初光輝艦隊的女王號和決心號厚了一倍，最薄的地方也有32mm......而且這艘戰艦應該還圍著鍋爐區加裝了一圈120mm左右的穹甲。”江嵐聳聳肩。

“這艘戰艦都可以單艦挑戰一整支艦隊了……”聽見江嵐話的莉莉頓時就有點無語。

“我想這應該就是設計師的意思……畢竟論戰艦的數量，條頓剛好被這個世界的第一和第二夾在了中間。”江嵐點點頭。

“法蘭西如果不是一直醉心於他們的海岸防線的話，法蘭西的戰艦保有量也不會比條頓低……”

莉莉抿了下嘴歎了一聲。

“可那麽多要塞也拯救不了法蘭西……”

“嗯，就如同那些要塞一樣，再強大的提爾皮茨號估計也拯救不了條頓了……”江嵐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所以……再偉大的江嵐也拯救不了龍歌?”莉莉湊過頭，貼到江嵐的腦袋邊上問到。

江嵐給這個說法弄笑了，說自己偉大那也太那啥了……

但意思也確實是這個意思。

“龍歌不需要我拯救，那個國家不會就此滅亡，隻是……”

“隻是關於……屠殺?”莉莉問的有些小心翼翼。

現在在柏林，那些船族人受到了何等殘忍的對待，她是看到過的。

“以前我隻是在教科書上看到過關於德國對猶太人還有日本對中國人的屠殺，可那畢竟隻是書本上……少量的文字，還有不那麽衝擊的圖片……可當我穿過柏林街頭的時候，我真希望就此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封閉住大腦……不去看那些殘忍的事情，不去聽那些悲慘的哀鳴，不去想那些人為什麽可以這麽殘忍……”

“然後我就覺得……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去龍歌?這樣我就可以逃離那些不想見到的事情了……不用見到那堆積如山的屍體，不用見到那流淌成血液的河流，而且我自己也可以不用面對那麽多的危險……”

“或許我們可以去自由聯邦?或許戰爭不會影響到那個國家，又或者暫時不會影響到那個國家也說不定呢?”

江嵐把玩著莉莉的頭髮說到。

“那我們就去自由聯邦唄?聽說那裡的西部島嶼正在開發，或許我們可以在那裡建個農場或者牧場，平淡的生活一輩子?”莉莉的語氣很認真，可那眼睛裡促狹的笑意卻是遮掩不去的。

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誰會比她更了解身邊的這個男人了，想想在直布羅陀的時候，一個歇斯底裡的男人最終做出的決定是放棄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給予他的豐厚待遇而選擇前往遙遠的東方為那座將傾的大廈貢獻自己的力量……再看看龐貝吧，一個因為火山噴發而渾身發抖的男人最終把龐貝人完好無損的帶到了條頓，甚至還從即將二次噴發的火山下搶出來了最後一批難民。

話說這算是東方文化中特有的委婉麽?

江嵐被莉莉懟的無話可說，隻能在那裡撓著頭乾笑。

等把船上的法蘭西條頓和聖彼得的姑娘們轉移到提爾皮茨號上去之後沃克蘭號就會立即動身前往龍歌，這是已經決定好的，關於安置離開沃克蘭號的船員的問題江嵐也和瑪利亞交流過了的。

江嵐忽然想起了在另一個世界上，有人曾經說過的一句名言。

“在我的世界裡，曾經有一個詩人寫過這麽一首詩……”

“起初他們迫害員，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馬克思的信徒……”

“接著他們迫害工會成員，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

“然後他們迫害猶太人，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是日耳曼人……”

“後來他們迫害天主教徒，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是新教徒……”

“最後，他們迫害到了我頭上，我環顧四周，卻再也沒有人能為我說話。”

“你打算幫助在條頓的船族人?”莉莉微皺著眉頭看向江嵐，很顯這首詩裡的猶太人一詞讓她產生了這樣的誤解。

“這首詩是一個德國人寫的，他曾支持過希特勒，但最終因為希特勒開始迫害他所屬的團體，他被投入了集中營，並且差點死在了那裡面……”

“這不是自作自受麽?”莉莉嗤之以鼻。

“不，這隻是懦弱罷了……我其實也和他一樣，想逃離戰爭，想逃離會讓我覺得痛苦或者心裡沒底的事情，但如果不奮起反抗的話，當我們逃無可逃的時候，我們就會發現我們早已經失去了抵抗的力量……因為能團結起來的人早就已經死了。”江嵐笑著揉了揉莉莉的頭。

“公海艦隊可能最終還是會屈服於海德勒，在海德勒的麾下用戰火將整個西方世界點燃，並最終把她們的祖國和她們自己拖入深淵……當然我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畢竟海德勒的手中抓著她們的祖國和她們的家人作為人質……”

“但是看著這些小丫頭，我就發現自己沒法屈服於自己的懦弱，聖日的手中並沒有抓住我的任何弱點，我還有不錯的名望和交際可以幫我獲取來自國際上的援助，而且我也不是什麽無能之輩......我不知道我一個人究竟能代替多少普通人的力量，但我知道，如果我選擇了退縮，那麽肯定會有更多的龍歌人會死於侵略者的刺刀......”

“雖說在我的那個世界裡中國最終擊退了侵略者，但這裡並不是地球，誰也沒法保證龍歌究竟會不會真的被聖日徹底侵佔，如果我為了一時的安寧而選擇了退縮……那麽當有一天一個讓所有人畏懼的聖日把我從某個小角落裡挖出來並決定迫害我的時候，還剩下誰能站出來為我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