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月和崔翰回頭望去,一望之下都是暗暗叫苦,林中又走出三名唐軍兵士來,想來也是陳良一夥的。崔翰一咬牙將衣擺撕下,在腰間饒了一圈狠狠的一勒將腰間傷口扎緊,他悶哼一聲,額頭豆大的汗珠直冒,顯是極為疼痛,但他右手握緊腰刀,左手緩緩的將一塊布條纏在右手上,目光冰冷的盯著林中出來的三名唐軍兵士,口中低聲說道:“先生,你先走,我纏住他們,這三人中使花槍的那人想來武藝不在那陳良之下,也是清淮軍劉仁瞻的親衛好手,我不一定能鬥得過。你先走,能走一個是一個,假若都沒死咱們在武王山莊會合!” 說完之後不待徐皓月回話,崔翰虎聲一吼,右手腰刀下指,快步急衝上去,跟著手中挽出一片刀花,迅捷無比的砍出三刀,分別砍向三名唐軍。三名唐軍兵士中,兩人使長刀,一人使花槍,那使槍的兵士看來武藝不弱,輕輕一架,擋開崔翰腰刀,口中冷笑道:“這廝受了傷,我一人就可以應付,你們兩人去把那書生給我拿下!”說完花槍翻出幾個鬥大的槍花,罩向崔翰,將他纏住,兩人刀槍交刃,手上力道都不小,霎時火光四濺,一刀一槍飛快的鬥在一起。
看到崔翰受傷仍不忘記趙匡胤交代他保護自己的任務,徐皓月心中很是敬佩,用現代人的思維看來,這種舍生取義的想法極為愚蠢,用自己的命來保護一個認識不到兩天的人,只因為頂頭上司的一句話,這值得嗎?徐皓月被崔翰的忠義感動,踏上一步大喝道:“崔大哥,我也是昂藏七尺的男兒漢,怎能獨自逃逸?今日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和你一道赴死!”
“小子,別說大話,納命來!”另兩名唐軍兵士凶神惡煞的提刀快步向徐皓月衝來,徐皓月急忙拔出樹上齊三的長刀,望著兩把森冷的長刀一左一右直砍過來,他沒有學過刀法,手忙腳亂的揮刀格擋,跟著退後幾步,勉強躲過兩人第一刀。
崔翰戰得有些吃力,眼角余光掃到徐皓月被兩名兵士長刀夾攻,心中一陣焦急,徐皓月執刀亂砍亂架,渾然沒有章法,這樣下去非死即傷,那兩名唐軍小兵武藝粗淺,就算自己最粗淺的一套刀法也能殺了兩人,但如今自己被眼前使花槍的纏住,抽不出身來。忽然崔翰心念一動,腰刀一邊揮砍,口中說道:“橫刀過來提刀檔,順轉手腕砍敵首。”
徐皓月正被兩把長刀逼得節節後退,聽了崔翰這句話也不知道怎麽的,身體下意識的就照著做了,正好左邊小兵橫刀砍來,徐皓月右手上提直刀擋架,堪堪擋住這刀,跟著順勢手腕一翻,手中長刀迅捷無比的砍向那小兵腦袋,那小兵大駭連忙躲閃,肩頭被刀鋒帶過削破了肩頭皮甲,鮮血頓時冒了出來,好在徐皓月刀法不精,下刀不狠,加上皮甲韌厚,那小兵隻是受了皮肉傷。
徐皓月大喜大聲道:“崔大哥,你接著說,我照做!”崔翰也沒料到徐浩宇悟性如此之高竟然一點即會,他哪裡知道徐皓月是練過武術的,有人提點自然學得快,當下接著說道:“力劈側身躲閃開,橫刀斜削下三路,直刺側閃移身形,掛角刀口刺中盤……”
徐皓月反應極快,基本上都是崔翰才念完,他的動作已經做出,兩名小兵立時被徐皓月逼了個手忙腳亂,崔翰一直沒有回頭,但他聽聲辯位,將兩名小兵的招數聽了出來,口中滔滔不絕念出應招之法。不一會兒,兩名小兵身上受了幾處刀傷,但卻還是沒有被殺死,崔翰有些奇怪,聽風聲有時候徐皓月出刀明明是極為狠辣的,
但每每到最後都有收勢,結果錯過了多次可以砍死兩人的機會。 兩名小兵受了多處刀傷,心頭駭懼,出刀更是散亂,最後被徐皓月雙雙砍傷手臂,兩把長刀先後掉落,驚懼之下,兩人後退幾步,眼睜睜的望著徐皓月,生怕他提刀追來將兩人殺死。
徐皓月佔據上風之後,按著崔翰教的招數,好幾次都可以立時將兩人砍死,但到了下刀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收刀,他還是現代人的思維,重視生命,更何況他也沒殺過人,所以到了最後總是惻隱之心一起就收刀。此刻長刀指著兩名小兵,只見兩人面色惶恐驚怕,目光中滿是哀求之色,徐皓月忍不住喝道:“快滾!我不殺你們!”
崔翰聞言驚得魂飛魄散急道:“先生,放不得,他們回去叫了大隊人馬來如何是好?”手中刀法加緊,隻想快些了結眼前這人,去追殺兩名小兵。
徐皓月聽了崔翰的言語才醒悟過來,但那兩名小兵腿腳甚快,已經逃出數丈以外,徐皓月勉強手中長刀飛出,插入一名小兵後背,那小兵高聲慘叫倒地不起,等徐皓月趕上,另一名小兵已經逃得不見蹤影。
徐皓月走到那小兵身邊,只見他面目猙獰,口鼻不住的湧出血來,一雙眼睛滿是絕望的淒然之色,因為疼痛他身體不停抽搐,雙手亂抓,想要將背後的刀子拔出。徐皓月心頭一陣害怕,上前把他背後長刀拔出,鮮血立時湧了出來,那小兵啊了一聲,頭垂了下去,手腳亂蹬幾下,終於不再動彈。徐皓月心頭突突直跳,他雖然沒有暈血症,但看到大片殷虹的血跡,刺鼻的血腥味讓他還是有種想要嘔吐的衝動,一雙手顫動得厲害,心頭翻來覆去隻有一個念頭:“我殺人了……”
“先生第一次殺人?”崔翰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徐皓月猛然驚醒過來,回頭看去,只見崔翰滿頭大汗手按腰間,站在自己身後笑著問道,他身邊那使花槍的已經變成一具屍體躺在地上,也沒看到崔翰是怎麽殺了他的。
徐皓月茫然的點點頭說道:“是的,我第一次殺人。”
崔翰微微笑道:“沒什麽,第一次殺人都會害怕的,我記得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還嚇得尿了褲子。”
“你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時候?”徐皓月將手中的刀扔掉,好像那刀蜇手一般。
崔翰苦笑道:“十二歲。”徐皓月驚道:“十二歲你就殺人了?”崔翰目光有些淒涼:“沒辦法,不殺了那人,我就會被他吃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沒得選!”
徐皓月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生活在這個亂世,人命就是如此卑微低賤,不想被人吃掉,便隻能選擇殺人,不會有第三條路可走,自己能在這個亂世活下去麽?徐皓月不知道,他只知道今天他第一次殺了人。
一個時辰之後,徐皓月攙扶著崔翰走上一片山崗,兩人在一處松樹下稍事休息,他們沒敢再在溪水邊停留,從五名死去唐軍兵士身上搜出些錢財乾糧之後,兩人連忙離開,朝著武王山莊趕去。
坐下休息之後,崔翰嘴唇乾白,顯然是腰間傷口流血加上巨鬥之後有些脫水,徐皓月說道:“崔大哥你在此處將歇,我去找些水來。”崔翰也著實口渴點點頭說道:“先生小心些。”
徐皓月下了山崗走了半天,才在一處山洞外的石壁上找到些水,在怪石嶙峋的石壁上,幾處凹陷的石壁上滲出些清泉來,徐皓月大喜過望,急忙用牛皮水袋弄了滿滿的一壺,便往回走。
回到山崗之上,適才崔翰休息的樹下卻不見崔翰的蹤影,徐皓月正要喊叫,卻聽到山崗旁的小樹林中,一陣猛虎的鳴嘯聲響起,徐皓月嚇了一跳,跟著隻聽一人的慘叫之聲傳來,卻是崔翰的聲音。
徐皓月大驚失色,他心中雖然害怕猛虎,但想到崔翰可能有危險,還是快步衝進小樹林中, 進到林內只見不遠處崔翰靠著一株小樹,一隻吊睛白額猛虎正把崔翰撲到,血盆大口正咬向崔翰脖子,卻被崔翰雙手死死抵住下顎,但猛虎一雙前爪抓住崔翰胸口,將他胸口抓得血肉模糊。
見此情景徐皓月血往腦門上衝,顧不得害怕,拔出腰間的長刀大吼一聲衝了上去,他此刻隻想要救下崔翰,渾然忘了他面對的是一個重達三百余斤的大型食肉貓科動物。
徐皓月一刀戳在猛虎的後腿上,那猛虎吃痛,低吼一聲跳了開去,低著頭目露凶光盯著徐皓月。
猛虎跳開,崔翰松了口氣,略略移動身軀靠著小樹,沉聲說道:“先生快走,這猛虎比那幾個唐軍兵士都難對付,不必兩人都在此丟了性命!”
徐皓月搖搖頭說道:“我不會丟下朋友的,不就是一隻大貓麽?”他說的雖然輕松,但聲線卻是顫抖的。
崔翰聞言面上一喜:“先生當我崔翰是朋友?”
徐皓月盯著那猛虎的虎視眈眈,不敢放松,他記得動物世界說過,你的目光比老虎還凶惡或許能把老虎嚇跑也說不定,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一邊喝猛虎對視交流感情,一邊說道:“崔大哥我們共同經歷過生死,自然是朋友。”
崔翰勉強站起身來,喘著粗氣咧嘴笑道:“能交到先生這樣的朋友,我崔翰死而無憾!”
話音剛落,那猛虎一聲厲嘯,前爪放低,後腿猛的一蹬,一個虎躍直朝徐皓月撲來,徐皓月嚇得面色慘白,被猛虎撲到的一瞬間,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誰說的目光凶惡可以嚇走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