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炮聲響起的時候,吳三桂舉起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
兩百門紅夷大炮同時發出怒吼,每一輪有兩百發炮彈呼嘯著往南門以及城牆而去,這在登萊新軍作戰史上是很少見的。
炮彈爆炸揚起的灰塵,幾乎遮蓋了整個的南門和城牆。
大地在震顫,周遭的飛鳥早就不見了蹤跡。
血腥的味道迅速籠蓋了整個的南門,包括城牆。
城牆上面駐守的大西軍軍士猝不及防,很多軍士還沒有來得及移動腳步,就被炮火掀到了半空之中,還有一些躲避的軍士,被四處飛濺的碎石擊中了身體,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和翻動,不過他們痛苦的時間沒有延續多久,很快炮火將他們也包圍了。
兩百門紅夷大炮是經過仔細的測算之後,針對南門實施精確的轟炸,炮火將要覆蓋整個的南門以及城牆,也就是說,數輪的轟炸之後,南門城牆兩百米的范圍之內,將要被炮彈完全覆蓋,不會留下任何的死角,至於說城牆上面的大西軍軍士,肯定不要想著活命。
這種連續性、精確性的轟炸,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夠承受。
數年前吳宗睿就斷言,今後的戰鬥,將由炮兵營來決定勝負,而這一幕,馬上就要出現。
南門城牆上面的軍官和軍士,沒有來得及撤離,也不敢隨便的撤離,他們只是在城牆上面拚命的奔跑,無助的呼喊,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同伴倒在炮火之中,爾後自身也倒下。
城牆上面幾門準備禦敵的紅夷大炮,被炸得飛起來,成為了一堆無用的廢鐵。
。。。
“啟稟皇上,敵軍的炮火異常猛烈,南門難以支撐,懇請皇上派遣軍士馳援南門。。。”
稟報軍情的傳令兵,幾乎是吼著說出來這些話語的,整個的黃州府城,都被隆隆的炮聲震撼,低聲說話根本不可能聽見。
張獻忠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內心裡面,他已經斷定自己的判斷出現了重大的失誤。
鄭成功率領的軍隊,不可能有如此之多的紅夷大炮,而且鄭芝豹率領三萬軍士與大西軍先頭部隊兩萬人作戰的時候,損失了不少的紅夷大炮。
張獻忠不敢多想,他死也不信進攻黃州府城的可能是登萊新軍。
大吳朝廷的皇帝吳宗睿不可能有那麽厲害,不可能算的如此準確,趁著鄭成功與高傑進入湖廣作戰的時候,抓住時機進攻黃州府城。
“傳旨下去,駐守西門、北門和東門的軍士,各自留下五百人,其余軍士全部前往南門馳援,朕的身邊留下皇宮侍衛,其余的軍士,也全部前往南門馳援。。。”
張獻忠的話語還沒有說完,一名文臣撲通的跪在地上了。
“皇上,不可如此啊,皇上的安危關乎社稷,還是要留下一些軍士,護衛在皇上身邊。。。”
張獻忠不耐煩揮揮手。
“朕已經下旨了,馬上去安排部署,你們也準備一下,跟隨朕前往南門,朕要親自指揮作戰,哼,朕經歷了無數的戰鬥,豈會被鄭成功這個黃毛小兒打敗了。。。”
跪在地上的文臣,被皇宮侍衛架到一邊。
張獻忠抬腳朝著大殿外面走去的時候,看了看癱軟在地上的這名文臣,眼裡都是不屑。
這一刻,張獻忠沒有掩飾自己對文臣和讀書人的憎惡,成為大西國的皇帝之後,他每每看到文臣寫來的奏折,頭都是大的,偏偏有些文臣喜歡堆砌文字,一封奏折之中,絕大部分的話語都是廢話,說到實際的事情,只有區區百來個字,在面對朝中文臣的時候,張獻忠最大限度的克制了自身的脾氣,表現出來禮賢下士的態度。
真正遭遇到戰鬥廝殺的時候,這些文臣壓根不能夠發揮作用,四川各地的局勢一直都混亂不堪,到處都是造反的士紳富戶和讀書人,這個時候,朝中的那些文臣就退到一邊去了,什麽都不會說,也無法提出任何作戰的建議。
當然,出現這樣的情況,根子其實還是在張獻忠的身上,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張獻忠本就看不起和厭惡讀書人,不可能尊重讀書人,加上其性格暴躁,殺人如麻,自然被讀書人詬病,有本事的讀書人是不會進入大西朝廷為官的,更不可能為張獻忠做任何的事情、提出任何的建議,那些進入大西朝廷為官的讀書人,要麽心術不正,要麽就是沒有本事能力之人。
剛剛走出大殿,數名軍官跪在了張獻忠的面前,其中一名軍官抱拳開口了。
“皇上,鄭成功進攻的主要力量集中在南門,臣懇請皇上從北門撤離,臣等願意死守黃州府城,抵禦鄭成功的進攻。。。”
其余幾名軍官也跟著開口了。
張獻忠連忙上前去,扶起了最先開口說話的軍官,示意其余的軍官也站起身來。
這些軍官,都是跟隨張獻忠出生入死的兄弟,是願意舍棄性命來護衛他張獻忠的,所以面對這些軍官的時候,張獻忠還是流露出來自己的情感。
“都起來,你們的心意朕領了,朕知道你們想著舍棄性命來護衛朕,不過朕這個時候不能夠撤離黃州府城,鄭成功雖然年輕,不過他肯定在北門、東門和西門布置了重兵,就等著朕從這些地方撤離,一旦朕中了他的圈套,就真的不好辦了。。。”
幾名站起身來的軍官,臉上的神色黯然,不再開口說話了。
張獻忠的意思很明確,如果他這個大西國的皇帝出現了意外,那麽城內抵禦的大西軍軍士,瞬間就垮掉了,不可能繼續抵抗。
張獻忠哈哈一笑,看著眾人再次開口了。
“你們這都是怎麽了,朕身經百戰,不知道遭遇多少的危險,每一次都熬過來了,這一次也一定能夠熬過來,朕一定要等到蘄州的十五萬將士,等待他們來到黃州府城,徹底剿滅城外的敵軍,朕還要率領大軍,進軍浙江和福建,朕要徹底掌控南方。。。”
幾名跟隨在張獻忠身邊的武將,臉上的神色好了很多。
安慰了諸多的武將,張獻忠的臉色再一次的變化,他對著身邊的皇宮侍衛開口了。
“所有跟隨朕來到黃州的文臣,全部都留在大殿之中,你們好好看護他們,若是有人敢亂來,你們可以隨時處置,待到戰鬥結束之後,再行稟報給朕。。。”
跟隨離開大殿,已經來到外面的諸多文臣,臉色全部都白了。
沒有任何一個文臣敢開口說話,他們只能是乖乖的轉身,進入到大殿之中,數名皇宮侍衛押解這些文臣進入大殿之中去。
“好了,諸位,跟著朕去殺敵,朕好長時間沒有上戰場了,這一次要痛快的殺敵。。。”
。。。
第一波的轟炸結束了。
吳三桂沒有命令將士發起對南門的進攻。
炮聲過後,周遭變得相對安靜了。
南門的城牆上面,依舊被濃煙覆蓋,期間還有一些火光,那是爆炸引發的燃燒。
城牆上面看不見任何大西軍的軍士。
吳三桂身邊的一名軍官疑惑不解的開口了。
“大帥,屬下覺得,這個時候可以發起對黃州府城的進攻了,將士們很容易就能夠攻下南門,進入到城池之中作戰了。。。”
吳三桂搖搖頭,扭頭看著軍官。
“我明白你的意思,還不到時候,南門城牆上面馬上就會有大量大西軍的軍士補上來,我們第一輪的轟炸,炮彈覆蓋的僅僅是南門的城牆,接下來炮彈要覆蓋的地方,包括南門以內五百米左右的范圍,我敢斷定,大西軍一定會在南門大量的聚集,準備抵禦我們的進攻,等到第二輪的轟炸之後,我們再行發起總攻,到了那個時候,大西軍怕是無法抵禦。。。”
軍官用力的點點頭,看著吳三桂,眼睛裡面流露出來佩服的神情。
“大帥神斷,屬下佩服。。。”
吳三桂連忙對著軍官擺手。
“這可不是我的部署,這都是皇上的部署,我是按照皇上的部署作戰。。。”
說到這裡,吳三桂扭頭看向了傳令兵。
“馬上觀察南門城牆上面的情形,若是大西軍軍士補防到位,馬上稟報。。。”
傳令兵前去偵查之後,吳三桂的臉上,露出了愜意的神情,他本來以為攻打黃州府城,可能是一場惡戰,現在看來不是了,登萊新軍火器上面的優勢,完全發揮出來,憑著紅夷大炮的轟炸,就可以將黃州府城內大西軍軍士的士氣完全打滅,待會將士發起進攻的時候,撞擊式燧發槍和火箭,將會再次帶給大西軍軍士夢寐。
原來預計兩天之內攻陷黃州府城,現在預計,半天時間就可以了。
看著眼前的黃州府城,吳三桂想的有些出神了,登萊新軍的戰鬥力已經如此的強悍,看樣子皇上馬上就要開始全面的征伐了,南面的隆武朝廷、鄭氏家族,北面的後金韃子,都將在隆隆的炮聲之中灰飛煙滅,大吳朝廷一統天下的日子不遠了。
。。。
“報,南門城牆上面,有大西軍軍士活動的身影。。。”
吳三桂舉起手中的單筒望遠鏡,看向南門城牆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來一絲冷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