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剛過,劉寧離開了南京,趕赴淮安府城。
盡管信義幫漕運船隻尚未回到山陽縣,不過吳宗睿已經不著急了,如果說漕運船隻回轉途中遭遇到進攻,他應該得到消息了,迄今為止尚無消息,那就是一切平安。
按照時間計算,正月十五之前,信義幫船隊應該過了夏鎮碼頭。
劉寧離開南京城,吳宗睿舍不得,春梅更是舍不得,不過為了建立起來一支強悍的斥候隊伍,吳宗睿必須做出這樣的選擇。
正月十九,官府休沐的最後一天,陳思宇回家了。
臘月三十之前,陳思宇兩次去了秦淮河,過了臘月三十,陳思宇就離開了南京,前往蘇州和揚州一帶遊歷,一直到正月十九回到南京。
陳思宇出門遊歷耗費的銀子,全部是吳宗睿拿出來的,從安遠縣來到南京城,陳思宇一共也就帶了一百兩銀子,從臘月到正月十九,陳思宇用去的銀子已經不止這個數目。
正月二十,卯時,吳宗睿來到了官署。
桌上擺著塘報,還有部分的文書,這是府衙的吏員整理出來放置在桌上的。
崔雲輝調到上元縣出任正七品的縣丞,已經上任一段時間,這讓吳宗睿感覺到不大習慣了,以前斷案的文書都是崔雲輝幫忙整理和送來的,甚至很多的判詞都是崔雲輝起草的。
剛剛打開塘報,刑房的司吏進來了。
“大人,有人拜訪您,正在寅賓館等候。”
“哦,是什麽人。”
“這,屬下不是很清楚。”
吳宗睿無奈的點頭,站起身來,朝著寅賓館的方向而去。
剛剛到點卯的時間,就有人到府衙來拜訪,而且是在寅賓館,吳宗睿的確感覺到奇怪,這個時候能夠進入府衙寅賓館的,必定是官吏,思來想去,應該沒有哪個官吏來拜訪。
寅賓館在府衙的最前方,吳宗睿快步走過去。
看見了寅賓館外面的身影,吳宗睿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路廷兄,什麽時候到南京來的,怎麽不早點說一聲啊。”
盧發軒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瑞長兄,我已經調到南京吏部來了。”
吳宗睿楞了一下,這才注意盧發軒身上的官服。
“恭喜恭喜,原來路廷兄出任南京吏部的主事了。”
“沒有什麽值得恭喜的,憲之兄調到京城的戶部去了,也是戶部的主事,要不是想到瑞長兄你在南京,我也。。。”
盧發軒的話沒有說完。
從湖廣黃州府轄下的正七品廣濟縣知縣,調整到南京吏部出任正六品的主事,一下子提拔了兩級,的確算得上是提拔,但盧發軒肯定不會特別的高興。
南京的六部屬於閑置的部門,甚至被稱作是養老的部門,其中的兵部尚書有一定的權力,戶部尚書在管轄錢財方面有一定的權力,其余的尚書幾乎沒有什麽事情做,至於說六部裡面的官吏,更是沒有什麽權力,終日無所事事,點卯就是混日子。
無所事事就意味著俸祿的減少。
知縣雖然在品階上面屬於正七品,比不上正六品的南京吏部主事,可是在收入方面遠遠的強於主事,這裡面的緣由所有人都明白。
說的不客氣一些,南京六部的官吏,幾乎沒有什麽灰色的收入,基本都要靠自己,也就是那些遭遇到排擠或者是沒有多少背景之人,才會到南京六部就任。
稍微有一些背景,都可能出任京城都察院正七品的監察禦史,雖說品階一樣,可身份是京官,要強上很多,譬如說史可法,調往京城的戶部出任正六品的主事,那就是標準的提拔和重用,絕非盧發軒可以比擬的。
盧發軒肯定是沒有什麽背景之人,得不到很好的舉薦,所以才會被調整到南京的吏部。
“瑞長兄,我還沒有來得及恭喜你呢。”
盧發軒的這句話,讓吳宗睿的身體哆嗦了一下,一直以來,他都有些擔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被調整,如果調整的地方依舊在南直隸還好說,調整到北方就慘了。
後金韃子還在北直隸一帶肆虐,以身殉國的官吏數目也不少,官員調整的幅度不小。
吳宗睿記憶裡面的歷史,皇太極親率後金韃子入關劫掠,攻破了不少城池,很多駐守城池的官吏都是寧死不屈,最終戰死,如此空缺的職位自然出來了。
崇禎時期官員的調整速度之快,遠非幾百年之後可以想象的,有的官員任職一兩個月的時間就可能被調整,飛黃騰達的人不少,遭遇貶斥的人更多。
吳宗睿擔任應天府推官的時間不足半年,年齡也不大,可是其任職的履歷呈奏到京城吏部的時候,會被認定為兩個年頭,完全符合調整的規矩。
盧發軒調整到南京吏部,雖然沒有什麽職權,不過消息還是知道一些的,應該不會亂說。
“路廷兄,你可不要忽悠我,我到應天府衙才多長的時間,怎麽能夠和你比較。”
盧發軒看了看吳宗睿,咬咬牙開口了。
“瑞長兄,我也就是知道一些消息,還不能夠確定,我剛剛上任,昨日才到吏部去點卯。。。”
吳宗睿揮揮手,跟著開口了。
“我知道,只是想問問,路廷兄知曉一些什麽傳聞。”
“這個,只是聽說你即將出任知州,具體是什麽地方,我真的不清楚。”
南直隸轄下有滁州、徐州、和州與廣德州四個州,其中滁州與和州緊靠著應天府,距離南京城都不是很遠,滁州州城距離南京城一百三十裡地左右,和州州城距離南京城一百四十五裡地左右,廣德州州城距離南京城三百五十裡地,不過徐州就不同了,屬於南直隸轄下最為偏遠的地方,北面緊靠著山東,西面緊靠著河南,徐州府城距離南京城約七百裡地。
從地理位置來說,滁州與和州都屬於南直隸的核心地帶,盡管無法與蘇州和揚州等地比較,但還是具有一定的影響力。
。。。
見過面之後,盧發軒很快告辭了。
盡管盧發軒只是南京吏部的主事,幾乎沒有什麽政務需要署理,可是剛剛上任,每日還是要出現在吏部,表現出來勤勉的樣子,這樣才說得過去。
吳宗睿與盧發軒約定,休沐之後一起到酒樓去吃飯。
將盧發軒送到了府衙的門口,眼看著盧發軒離開之後,吳宗睿回到了官署。
匆匆的從身後的書櫃裡面找出南直隸的地圖,吳宗睿仔細看起來。
盧發軒剛剛說的消息,他完全相信,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自己被調整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不管怎麽說,自己都是有一些關系和背景的,京城裡面有賀逢聖的支持,應天府有詹士龍的賞識,南京兵部尚書胡應台以及禮部尚書董其昌,對他的印象也不錯。
再說了,調整出任五品的知州,看起來品階提升的很快,實則算是一般的提拔。
大明一朝,官員身份的尊貴,並非是看你是什麽品階,而是看你身處什麽位置,譬如說殿試的狀元,授官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殿試的榜眼和探花,授官翰林院正七品的編修,還有殿試二甲名次靠前的進士,成為翰林院庶吉士,沒有品階,這些官職大抵沒有什麽實權,但是身在翰林院,身份異常的尊貴,為潛在的內閣大臣的人選,得到了皇上以及朝廷的高度重視,一旦離開翰林院,升遷的速度會非常快。
轉眼快到午時。
吳宗睿收拾了桌上的地圖,準備去吃飯了。
劉方勝進來了。
吳宗睿連忙抱拳開口。
“劉大人怎麽來了。”
劉方勝是應天府衙的治中,正五品的品階,算是吳宗睿的上級。
吳宗睿到應天府衙幾個月的時間,與劉方勝之間沒有多少的接觸,算不上很熟悉,這是劉方勝第一次到他的官署來。
“吳大人,府尹大人讓我來通知你,馬上吏部文選清吏司去。。。”
吳宗睿楞了一下。
六部之首為吏部,吏部之首為文選清吏司,無他,文選清吏司掌管官員的升遷事宜。
能夠成為吏部文選清吏司郎中或者員外郎,那是牛皮哄哄的。
“這個,府尹大人沒有說是什麽事情嗎。。。”
劉方勝看著吳宗睿笑了笑。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或許在劉方勝看來,吳宗睿這個應天府衙的推官,在做事情方面是很不錯的,不過還是年輕了一些,對於官場上的事情知曉不是太多。
“那就謝謝劉大人了,我這就去吏部的文選清吏司。”
南京吏部, 文選清吏司。
郎中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吳宗睿,笑著開口了。
“應天府推官吳宗睿接吏部敕書。。。”
吳宗睿愣住了,到了這個時候,他可以肯定,自己被調整了。
“。。。敕封吳宗睿南直隸滁州知州,即刻上任。”
等到吳宗睿反應過來的時候,郎中再次笑著開口了。
“恭喜吳大人了。”
吳宗睿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連忙抱拳開口了。
“感謝大人。。。”
一顆心終於落地了,出任滁州知州,目前來看是最佳的調整,畢竟距離南京城不是太遠,每月休沐的時候可以回家,而且最為重要的,是繼續留在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