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吃過飯後,吳宗睿回到書房。
這個時間點,任何人都不得打擾他,包括陳靈雁。
穿越近兩年時間了,吳宗睿的腦子幾乎就沒有停歇的時間,只要有空閑的時間,他就在腦海裡面回憶明末的歷史,有些事情記得很清晰,但有些事情已經開始模糊,所以需要不斷的發掘,讓那些模糊的事情慢慢的變得清晰。
後金韃子、農民起義以及朝廷三個方面的情況,這是吳宗睿回憶的重點,也是務必要記憶清楚的重點,這關乎吳宗睿今後邁出的任何一步。
這好比是壓在吳宗睿頭上的三座大山,將來需要一步一步的去攻克。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吳宗睿的優勢在於知曉歷史發展的軌跡,金手指也在這個地方,如果不能夠徹底展開金手指,最大限度發揮優勢,他將和明末其他的士大夫一樣,要麽屈膝投降,成為大清的一名臣子,要麽陪著大明王朝一道覆滅。
只有這兩條路,所謂的避開政治做富家翁,那是騙小孩子的。
整理出來的信息,吳宗睿用簡化字記下來,一些事情甚至用特有的圖案標記下來,以加強記憶,這是以防萬一,就算是有人看見了這些圖案和字畫,也能夠遮掩過去,畢竟吳宗睿有寒鳴寺三個月的經歷。
崇禎元年、崇禎二年和崇禎三年的大事情,通過不懈的回憶,吳宗睿悉數記錄下來,而且每一件大事的後面,都有相應的標注,結束了科舉考試之後,他的主要精力,幾乎都集中到這方面了。
崇禎元年到崇禎三年,屬於真正的多事之秋,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裡麵包括了朝廷官員大幅度的變動,農民起義大規模的興起,以及後金出現的政權動蕩等等,相比較而言,最值得關注的有是三件大事,第一是崇禎皇帝剿滅魏忠賢,清算閹黨,導致了朝廷局勢的風雲變幻,第二是袁崇煥擅自斬殺毛文龍,消除後金韃子的後顧之憂,導致遼東的局勢出現不可逆轉的改變,第三是農民起義在陝西全面爆發,朝廷自此陷入兩面作戰的窘境。
當然,自然災害的頻發,導致局勢更加的惡化。
每一件事情,吳宗睿都標注出來應對的辦法,以及對自身力量發展的利弊等等。
說起來吳宗睿有些冷酷,面對歷史的時候,他是無情的判官,不會在乎大明王朝,不在乎百姓的疾苦,更不在乎風起雲湧的農民起義,甚至不在乎後金韃子對關內的劫掠,他在乎的是明末歷史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對於自身力量的壯大,會有什麽樣的機遇。
偶爾吳宗睿也會覺得,自己是不是過於的冷酷了,至少從解密的諸多史書記載,崇禎皇帝是一個值得同情的皇帝,生性多疑、志大才疏,卻是勤勤懇懇,最終無法挽救大明王朝的頹勢,成為了王朝的殉葬品。
不過理智最終戰勝了感情,吳宗睿清楚,他不可能輔佐崇禎皇帝,伴君如伴虎,何況崇禎皇帝性格本來就存在巨大的缺陷,畢竟崇禎皇帝根本沒有做皇帝的機會,以前當王爺的時候,經歷了太多皇宮裡面的算計和傾軋,在惡劣的環境裡面生存下來,性格的確有些扭曲了。
性格平和的吳宗睿,想要讓自己變得絕對的平靜與冷酷,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少爺,有人來拜訪。”
“劉寧,忘記我的吩咐了嗎,要說清楚什麽人來拜訪。”
“知道了,少爺,我沒有來得及說,張溥、吳偉業、楊廷樞和冒襄專門來拜訪。
” 吳宗睿站起身來了,看著劉寧,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
昨日在盛澤歸家院發生的事情,吳宗睿試圖忘記,畢竟他與複社不可能有深交,面對這樣一個自我意識與思想逐漸成熟的社團,他無法駕馭,更不可能感化,力量不足的情況之下,與複社和平相處,力量足夠的情況之下,毫不留情的清理複社。
至於說昨日在詩詞比賽上面碾壓張溥,讓張溥萌生退意,意圖放棄複社,那不過是張溥顏面盡失情況下的憤怒和沮喪,不值一提,一夜過去,張溥必定痛定思痛,重整旗鼓,讓複社變得更加強大,到了那個時候,無人敢於隨意挑戰張溥的權威。
吳偉業、楊廷樞與冒襄等人,都是複社的骨乾,對於複社的壯大,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這些人一起前來拜訪,目的是很明確的。
吳宗睿是現實主義者,他對於複社有著異常深刻的分析,這種分析是深入骨髓的,不能說張溥是奸猾之人,可是隨著複社的發展壯大,處於巔峰的張溥,品嘗到了權力的魔力,見證了複社劇烈的膨脹,要命的是複社發展的趨勢不是他能夠左右的,這也讓複社逐漸成為朝廷和社會的累贅,甚至是毒瘤。
一句話總結,吳宗睿與複社之間,或者說與張溥之間,道不同不相為謀。
“知道了,讓他們在會客廳稍稍等候,我一會就過去。”
幾分鍾之後,吳宗睿出現在大堂。
張溥依舊是神采飛揚,不過態度謙遜了很多。
吳偉業、楊廷樞和冒襄等人,臉上都帶著笑容,看不出他們的心情。
“吳大人,今日我等來拜訪,唐突了。”
“那裡,今日休沐,我也是在家中休息,諸位都是貴客,來到府邸,蓬蓽生輝,諸位快請坐,這是在家中,沒有那麽多的規矩。”
坐下之後,吳宗睿笑著再次開口了。
“這是西湖龍井茶,雖然陳了一些,不過味道還是不錯的,以前我在江西的時候,喝不到西湖龍井茶,能夠吃飽飯就不錯了,現在條件好了,時常能夠喝到西湖龍井茶,感覺不容易,也會更加珍惜現在的生活。”
“大人喜新不厭舊,佩服佩服。”
“天如兄過獎了,我只是覺得,不管身處何種境地,都不要忘記了初心,譬如說我當初在家裡的時候,期盼著能夠吃飽飯,生活該是多麽的愜意,後來殿試高中,進入朝中為官,生活是無憂了,還是不敢忘記小時候遭受的苦楚,時刻提醒自己,約束自身,不至於迷失。”
張溥臉色微微變化。
“大人的教誨,我等記下了,大人驚豔的才學,令我等佩服,今日前來拜訪,一方面想著向大人討教學識,一方面也是為了複社的事宜,向大人請教。”
“學識的事宜,不用說了,昨日我已經表明了態度,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所謂的賽文賽詩,討教學識的事宜,不過是笑談,他日諸位殿試高中,入朝為官,一身學識獻於朝廷,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把酒言歡,再來議論如何改善民生,如何讓家國更加的強大,才是佳話,各位說是不是。”
張溥沒有開口回答,冒襄有些忍不住了。
“在下對大人的話語有些異議,我等都是有功名之讀書人,應該關心家國大事,鞭撻不平事,弘揚正氣,如此才能夠喚起大眾覺醒。”
吳宗睿看了看冒襄,微微笑笑。
“辟疆兄所說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想說說,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首先要修身,接著是齊家,爾後才是治國平天下,聖人如此說定有道理,我以為不管何人,做到了修身齊家,才能夠治國平天下,若不然為何考試也是一步一步來,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最後是殿試。”
“依照大人所言,莫不是不能夠鄉試高中,就不能夠議論家國大事,就不能夠向朝廷進言,在下不敢苟同。”
“非也,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 北宋聖賢范仲淹早就有教誨了。”
聽見吳宗睿的話語,張溥站起身來了。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此話振聾發聵,大人說的太好了,複社正是以此為宗旨,興複古學,將使異日者務為有用,我等日思夜想,尚不及大人的一句話,在下拜謝大人了。”
張溥明顯有些和稀泥的味道。
吳宗睿微微歎氣,如果以為自己穿越了,就小瞧古人,肯定吃虧,張溥是複社的領袖,吳偉業、楊廷樞和冒襄等人,都是複社的骨乾,學識不一般,辯論的能力更是強悍,想要幾句話就說服他們,那是癡人說夢,剛才自己苦口婆心,明顯沒有任何的作用。
既然如此,那就明確態度。
“天如兄,淮鬥兄,駿公兄,辟疆兄,複社的事宜,我無權評論,也無法評論,身為朝廷官員,我想到的就是如何的報效朝廷,每日裡想到的也是關乎職責的范圍內的事宜,若是讓我給複社提出建議,怕是誤導了諸位,還請諸位見諒。”
。。。
會客廳安靜下來了,張溥等人沒有吃飯就離開了。
吳宗睿的臉上沒有笑容,他苦口婆心,想著的就是與複社和平共處,至少能夠讓張溥等人不至於過於的張揚,可惜這個目的沒有達到。
或許殿試之前,張溥等人對他不會怎麽樣,可是張溥等人參加殿試金榜題名之後,這種情形就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張溥、吳偉業和楊廷樞等人,崇禎四年的殿試,悉數高中。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吳宗睿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