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首輔張四知,看著站在面前的秉筆太監王承恩,一臉的苦悶神情,還帶著委屈。
“王大人,您看看,中原的局勢還沒有來得及穩定下來,漕運又阻斷了,江浙與南直隸的漕糧無法運送到京城,戶部是捉襟見肘,都到內閣訴苦好多次了。。。”
王承恩的神色一直都有些柔和,不過臉上看不見絲毫的笑容。
“張大人,您和咱家的關系不錯,咱家才說實話,要說這漕運暫時阻斷,皇上倒不是特別的著急,可北直隸各地因為缺糧不穩定了,皇上是真的心焦,昨兒皇上還問來著,想著是不是有什麽好的辦法,能夠平複北直隸不穩定的局面。”
張四知的額頭上面冒出好幾滴的冷汗。
“王大人啊,您是知道的,北直隸各地好多的軍隊,都抽調到中原剿滅流寇了,剩下的軍士也僅僅能夠守住城池,根本不可能去鎮壓那些刁鑽的百姓,兵部尚書陳新甲大人也叫苦不迭,無法調遣軍士,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恢復漕運,將南方的漕糧運送到京城和北直隸,那樣北直隸的局勢自然穩定下來了。。。”
王承恩搖了搖頭。
“張大人啊,這個道理咱家是知道的,皇上也是知道的,可為什麽皇上沒有直接說啊,這裡面的道理,張大人應該琢磨到啊。。。”
張四知努力想了想,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王大人,我是真的不明白,還請您多多指教,我是感激不盡啊。”
盡管身為內閣首輔,而且在位的時間有兩年多了,可是張四知沒有得到皇上完全的信任,其能力也不是特別的出眾,不過張四知與王承恩的關系很好,交往很密切,他能夠從王承恩這裡得到不少的指點,也就能夠在皇上的面前應對了。
至於說很多的事情,是不是皇上與王承恩已經達成了默契,他張四知不過是出面幫忙背鍋,那倒是無所謂了。
“張大人,你真的不清楚啊。”
張四知再次想了想,看著王承恩,還是茫然的搖頭。
王承恩歎了一口氣,假裝思忖了一下。
王承恩的確力挺張四知,和其余的內閣首輔比較起來,張四知的能力是最弱的,其威信也是最差的,這樣的人,按照道理來說,是不能夠擔任內閣首輔的,不過王承恩的看法不一樣,朝局已經很亂了,中原混亂的局勢完全影響到了朝廷,北邊登萊新軍的日益壯大,讓皇上心神不寧,如此情況之下,如果內閣首輔太過於精明和強勢,必定引發朝中無休止的黨爭和爭權奪利。
更加關鍵的是,皇上已經不是很信任內閣與朝中大臣了,王承恩是皇上最為信任的人,如今皇上做很多的事情,最終依靠的都是朝中的中官,一個孱弱的內閣首輔,符合皇上的要求,也符合王承恩等中官的要求。
面對日益紛亂的局面,張四知幾乎想不到很好的解決辦法,皇上很多時候懶得去征詢內閣的意見,往往都是做好了決定之後,讓內閣去執行,這樣權力倒是集中了,不過好多的事情,都不是很好推行下去。
張四知的表情,讓王承恩莫名的感覺到不舒服,這樣的內閣首輔,對於大明朝廷來說,可能不是什麽好事情,不過看看內閣的諸多大人,也沒有誰能夠真正的穩住朝綱。
“張大人,皇上著急中原的局勢,現如今五省總督孫傳庭大人,正在想方設法的打敗李自成,如此情況之下,北直隸和京城需要穩定,至於說南直隸和南方,短時間之內還不會大亂,南京京營、漕運兵丁和南直隸各鎮的軍隊,還是能夠打敗張獻忠的。”
“打敗張獻忠需要時間,不可能今日做出決定,明日就取得了勝利,所以說,皇上是不大可能干涉南直隸諸多事宜的,會給張國維大人和丁啟睿大人時間,可北直隸就不一樣了,必須要迅速的穩定下來,你說說,如此情況下,皇上該要如何決斷啊。。。”
張四知的臉色發白,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了,他雖然不聰明,但也能夠聽出話語之中的弦外之音,肯定是張國維與丁啟睿給皇上寫奏折了,總是在皇上的面前叫苦,加上南直隸和南方一直都是穩定的,沒有出現大亂的局面,所以皇上相信了張國維與丁啟睿,卻將問題和矛盾交給了內閣與兵部。
不管怎麽說,內閣與兵部的權威都是大於南京兵部以及漕運總督府的。
這點傲氣張四知還是有的,他可不願意被南京兵部與漕運總督府牽著鼻子走。
“王大人啊,我倒是覺得,中原局勢不穩定,北直隸就需要完全的穩定,如此皇上和朝廷才能夠全身心的考慮剿滅北方流寇的事宜,若是北直隸不穩定了,必定影響到京城,再說了,流寇李自成與張獻忠,兩人的力量不一樣,李自成的實力要強很多,朝廷要全力以赴的對付,若是打敗和剿滅了李自成,張獻忠就成不了氣候了。。。”
王承恩臉上露出一絲的微笑。
“原來張大人是這麽看的,咱家聽著還是有些道理,不過張大人怎麽想的,要給皇上提出建議啊,若是什麽都不說,皇上怎麽知道啊。”
張四知連連點頭,臉色略微的好了一些。
“王大人說的是,內閣馬上商議此事,一定給皇上提出好的建議,這個,王大人的提醒,我感激不盡,若是有可能,還請王大人在皇上的面前幫著美言幾句話。。。”
張四知一邊說話,一邊不漏痕跡的將一個錦囊塞到了王承恩的袖子裡面。
錦囊裡面是十顆上乘的珍珠,從海外運來的,誰都知道,珍珠磨粉之後,合水抹在臉上,可以保持容顏,朝中的中官,幾乎都用這種珍珠粉。
王承恩倒是不在乎張四知送的錢財,只是很滿意張四知這樣的態度。
“張大人客氣了,咱家要是有機會,一定在皇上面前幫著張大人說話,不過張大人還是要好好的給皇上稟報啊。”
。。。
回到官邸,張四知馬上找來了兵部尚書陳新甲。
在陳新甲的面前,張四知倒是有著充足的自信,他畢竟是內閣首輔。
“陳大人,因為漕運暫時的斷絕,導致北直隸的局勢不穩定,內閣與兵部早就商議過這件事情了,按說北直隸各鎮的軍隊應該要穩定地方的局勢啊。。。”
張四知說完,陳新甲臉色發白,額頭上冒出了汗滴。
陳新甲何嘗不知道北直隸的局勢必須要穩定,中原已經大亂,李自成虎視眈眈,如果這個時候,北直隸局勢陷入動蕩之中,李自成突然率領大軍進入北直隸,那就要天下大亂。
可是北直隸根本無法抽調軍士平息地方的局勢。
北直隸的穩定,直接牽涉到京城的穩定,所以諸多的城池是必須守住的,如果抽調軍士出城穩定村鎮的局勢,必然導致城內的兵力空虛,如果城池出現意外,兵部和陳新甲根本無法承擔後果。
“張大人,下官和兵部的同僚數次商議此事,下官覺得,北直隸必須要穩定,眼下北直隸局勢不穩定,是因為缺糧,只要解決了缺糧的問題,北直隸就能夠完全穩定下來,兵部就算是抽調軍隊穩定北直隸的局勢,鎮壓那些刁民,也無法解決缺糧的問題,唯有打通漕運,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北直隸不穩定的局勢啊。”
張四知看著陳新甲,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陳大人,這個道理本官當然明白,可皇上不一定清楚啊,本官覺得,兵部還是要認真商議,寫出來好的奏折,偏殿議事的時候,專門的提出來,你說是不是啊。”
陳新甲連連點頭,忙不迭的開口了。
“下官明白了,下官這就召集兵部的同僚,專門商議此事,一定會拿出來好的條陳,奏請皇上聖裁。。。”
看著陳星甲匆匆離去的背影,張四知的臉上露出一絲的笑容,快兩年時間了,內閣沒有給皇上提出多少的建議,不過張四知覺得,這沒有多大的問題,內閣本來就是代表皇上商議和決定朝中重大事宜的,如此自然需要六部督查院等提出好的意見建議,內閣綜合整理這些意見建議之後,提請皇上做出最終的裁定。
如果內閣考慮到朝中所有的事宜, 還要六部和督查院等部門幹什麽。
。。。
兩天之後,偏殿議事。
兵部尚書陳新甲,內閣首輔張四知同時提出了建議,一致認為保持北直隸的穩定,最為關鍵的就是解決糧食短缺的問題,兩人都強調了,就算是派遣京營的軍士進入北直隸,鎮壓了那些作亂的刁民,也不能夠解決北直隸缺糧的問題,所以打通漕運,將江浙以及南直隸的漕糧運送到京城和北直隸,才能夠真正解決問題。
這一次,皇上被說動了,要求內閣擬出敕書,督促漕運總督丁啟睿,迅速的恢復漕運。
張四知幾乎沒有多想,召集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專門商議如何寫這道敕書。
。。。
當敕書出現在桌案上面的時候,王承恩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皇上一直都難以下定決心,這一次他幫著皇上做出了決定,算是解決了皇上的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