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南生說出“朱普民”這個名字時,顧三石的臉色突然變了。
別人不知道“朱普民”意味著什麽,他太清楚了。
朱普民正是章宣平的化名,如果平海唐點線工高官成了叛徒,北平、海沽、唐山的地下黨組織,將遭到毀滅性打擊。
“顧書記,這個人是不是不一般?”方南生看到顧三石臉色大變,問。
“何止不一般,他是我的上級,也是平海唐點線工委的書記。”顧三石緩緩地說。
“什麽?”這下輪到方南生臉色大變了。
“你先回去吧,我馬上轉移機關。”顧三石已經顧不上再跟方南生談話,章宣平的叛變,讓整個平海唐點線工委都陷入危險之中。
顧三石負責海沽和鐵路的工作,接到方南生的預警後,馬上開始焚燒機關的文件。
隨後,他派出交通員,通知相關人員轉移。
幸好章宣平沒有負責海沽城委的工作,否則整個城委所有人員,必須全部轉移。
將工作安排好後,顧三石突然想到,章宣平負責的是北平和唐山,為何會來海沽呢?
不管心裡有多少疑惑,他都只能將章宣平當成叛徒來處理。
為安全起見,海沽城委的人員,要盡量轉移。
這其實,也包括了顧三石。
但在轉移前,他去了趟七十號路7號。
這個地址,之前他是知道的,但從來沒想過會登門。
這是程瑞恩的住處,程瑞恩與顧三石也是兩條線的同志。
螞蟻情報小組,直屬晉察冀中央分局領導,與平海唐點線工委不發生橫向聯系。
“是你?快進來。”程瑞恩看到顧三石後,迅速讓開身子,讓他進來。
顧三石進來後,程瑞恩探出身子,左右觀察了一會。
“放心,沒有人跟蹤。”顧三石說。
程瑞恩的情況特殊,他絕對不能將任何危險帶過來。
“是不是出事了?”程瑞恩關上門後,問。
一般情況下,都是他聯系顧三石,海沽城委,是不能與他接觸的。
“出大事了,章宣平被捕,現在到了憲兵分隊,正準備搜捕我們的同志。”顧三石沉吟著說。
“憲兵分隊?”程瑞恩原本很驚慌,但聽到“憲兵分隊”這四個字後,他很快平靜下來了。
“是啊,這是我們的內線傳來的消息。我想,你們最好也轉移。”顧三石提醒著說。
章宣平是平海唐點線工委的書記,自然也是知道螞蟻情報小組的。
“我會小心的,章宣平應該不知道我們的情況。”程瑞恩搖了搖頭。
“還是要注意,我建議,你也馬上轉移。”顧三石擔憂地說。
“我明天會回老家一趟。”程瑞恩緩緩地說。
李向學與路承周之間的聯系,全靠他這個交通員呢。
當天下午,顧三石坐上了去北平的火車。
作為平海唐點線工委的委員,以及海沽城高官,他的安全關系著整個組織的安全。
無論是組織紀律,還是為了安全著想,他都必須馬上轉移。
程瑞恩明天回家裡,正好可以匯報章宣平的情況,他也可以放心了。
方南生到日租界後,並沒有馬上與自己的手下聯系。
根據之前的計劃,如果沒有行動的話,參加完安仁裡任務的行動人員,將在日租界待三天。
三天后,他們會繞道法租界,再回英租界。
根據撤退計劃,他們會住在日本人開的旅館,吃著日本人做的飯菜。
在中國人自己的土地上,中國人為了安全,竟然要靠日本人來掩護,這真是悲哀。
方南生到了這家叫到富士旅館的外面,並沒有馬上進去。
既然站長親自打來電話,說明情況很嚴重,他必須確定自己的手下安全,才能與他們見面。
然而,方南生很快發現,富士旅館的外面,有幾個形跡可疑之人。
他當時心裡一沉,站長的情報沒有錯,日本人真的發現了他們。
路承周打完電話後,心裡終於松了口氣。
但是,他還不能完全放心。
地下黨方面,他是不用擔心的。
他最擔心的是方南生的行動組,寺田清藏能丟下章宣平,可見他也拿到了行動組的重要線索。
甚至,已經掌握了行動組的人員。
然而,路承周無法參與寺田清藏的行動,甚至,他很難知道寺田清藏的具體計劃。
路承周現在只能等待,他必須與方南生親自見一面,才能知道詳細情況。
路承周相信,方南生一定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個時候,絕不可冒進,否則會吃大虧。
章宣平在英租界活動時,有幾個小時,沒在路承周的掌握之中。
等聯系上後,路承周陪著他回到了憲兵分隊。
“朱先生,有收獲嗎?”路承周領著章宣平到了川崎弘的辦公室。
一般情況下,路承周會早上去趟川崎弘的辦公室。
這既是向川崎弘表示忠誠,同時也可以從側面打探一些消息。
今天他很想知道寺田清藏的情況,然而卻沒有機會去見川崎弘。
章宣平回來,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我已經發出信號,想必很快會有回信。”章宣平篤定地說。
此時的章宣平,其實內心非常矛盾。
他是因為叛徒出賣才被捕的,在唐山被捕後,他假意不熟悉北平的情況,隻說是海沽城委的交通員。
他的身份,唐山城高官黃濟真也沒有說清楚,這就給了他機會。
章宣平想取個巧, 先騙取日本人的信任,再借機逃脫。
然而,沒有組織的配合,他孤身一人,很難逃離海沽。
今天雖有幾個小時的自由行動時間,然而,英租界還是封鎖狀態,他沒有證件,根本走不出去。
“很快是多久?”川崎弘聽了章宣平的話,蹙起眉頭說。
他對章宣平確實沒抱太大的希望,因為章宣平是唐山憲兵隊轉到花園憲兵隊,菊池寬知道章宣平只是普通的交通員後,再把人轉給他的。
“三天吧。”章宣平猶豫了一下,說。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只有盡快聯系到海沽城委的人,他才有機會逃脫。
章宣平並不知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假意答應與日本人合作,就已經是嚴重違反組織紀律,並且也是極度自私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