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醫院的事情,中山良一命令,全部交給聞健民。
路承周對此並沒有抱怨,只要聞健民需要配合,他還是盡全力而為。
經過前兩次的失敗,聞健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金連振“地下黨”的身份,絕對不能直接告訴萬國興。
只能讓萬國興感覺到他是地下黨,卻又不能捅破這層窗戶紙。
“主任,今天與萬國興聊了聊,還送了他一本《時代周刊》。”金連振每天完成任務後,依然會回到大興日雜店當夥計。
配合聞健民是他的臨時任務,本職工作還是在情報站。
迷惑萬國興的計劃,聞健民完全沒讓路承周插手。
事前不再請示,事後也不匯報。
聞健民的請示和匯報對象,換成了中山良一。
但金連振依然牢記,他是情報一室的人,醫院那邊的事情,他依然會向路承周匯報。
“他有什麽反應?”路承周隨口問。
“他很喜歡。”金連振說。
這些抗日的刊物,是市區憲兵隊收集的,萬國興不喜歡才怪。
“趙賓和李繼平,每天還待在醫院麽?”路承周又問。
“他們一個負責白天,一個負責晚上,早上在醫院後面的餃子鋪交班。”金連振介紹著說。
“你覺得,萬國興有沒有懷疑你的身份?”路承周問。
“應該沒有,我每次出現在醫院,都有經過精心設計的。”金連振說。
“萬國興有沒有離開醫院的打算?”路承周又問。
“他倒跟我提過一句,住外面還不如住醫院。”金連振說。
蔣萬順自從知道,身邊總有日本特務後,就沒打算出院。
住在醫院,他不但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療,人身安全也有保障。
他的尿道受了傷,每天都要消炎。
如果擅自離開,傷口很難好。
再說了,住在醫院,他又不用出任何費用,何樂而不為呢。
“他身上的傷怎麽樣了?”路承周這幾天,沒怎麽去醫院了。
既然交給聞健民,他自然不能破壞聞健民的計劃。
“我感覺沒什麽大問題了,天天在醫院後面的花園散步。”金連振說。
“那要注意,防止他跑。”路承周提醒著說。
除了叮囑金連振,路承周也跟聞健民說起了此事。
“路主任,這種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的人,其他本事沒有,但盯人的本事一流。”聞健民這段時間,對路承周的態度,又生了微妙的變化。
醫院的行動很順利,聞健民的底氣也足了,與路承周說話的語氣,自然也不一樣。
聞健民既然這樣說,路承周自然不想再說。
路承周在第二天上班時,接到劉立峰的命令,讓他去趟振華中學。
“處座,振華中學出什麽事了?”路承周問。
振華中學不是他的轄區,讓他去振華中學,完全沒有道理。
“今天,日本憲兵隊的川崎弘,想去參觀學校,你代表警務處陪同吧。”劉立峰說。
這些日本人,他是不願意見的。
只是,日本方面提出要參觀振華中學,克萊森琪將任務交給他,他隻好把任務交給路承周。
“是。”路承周沒有多問,川崎弘要參觀振華中學,恐怕不是為了學校。
據路承周所知,振華中學的特別班,現在招收的學生越來越多,已經過一千人。
振華中學的教室,已經無法滿足這麽多學生上課的需求。
學校的校長譚天君想了個辦法,讓原振華中學的學生上午上班,而特別班的學生,在下午上課。
以前特別班只有一個班,幾十名學生,並沒有引起憲兵隊的注意。
現在,特別班差不多相當於一個學校的學生了,憲兵隊肯定很生氣。
川崎弘是花園憲兵隊特高課長,又是路承周在警察教練所的老師。
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怠慢。
路承周騎著自行車,以最快的度,趕到了振華中學。
振華中學位於戈登道,前身為“海沽公學”,一九三四年改名為振華中學,寓意為“振興中華”之意。
路承周到學校時,看到校外停著一輛小車,身著西服的川崎弘,正站在車外。
他背對著振華中學,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麽。
海沽的幾個租界,是日本人唯一需要忌憚的
路承周的自行車,直接溜到他身邊。
路承周提起車後架,輕輕帶上支架,走到川崎弘身邊,恭敬的說:“老師,久等了。”
“走吧。”川崎弘知道,路承周肯定不會怠慢自己。
故意讓自己難堪的,是警務處。
然而,路承周今天卻進不了學校。
學校的回復中規中矩:此事要與工部局商量。
振華中學校長譚天君,是英租界工部局董事,在某些方面,他可以不把警務處放在眼裡。
甚至,也可以不把日本人放在眼裡。
“老師,您先到車上休息一會,等溝通好後,再請您進去。”路承周只是一個巡官,振華中學也不是他的轄區,自然不能強行讓川崎弘進去。
“酒井,你守在這裡,我與路君在周圍走走。”川崎弘不想待在車上,他想在附近轉轉。
“老師請。”路承周伸出右手,恭敬的說。
“就繞著學校走一圈吧。”川崎弘背著手,走在前面。
“以前到振華中學,也不用這麽麻煩。今天,估計是學校沒做好準備。”路承周跟在川崎弘身後,解釋著說。
“無妨,我到了這裡,就已經是參觀了。”川崎弘淡淡的說。
“不管如何,學生的工作沒做好,心裡很不安。”路承周誠懇的說。
“說說你的工作吧,聽說聞健民到了你那裡,乾得很不錯?”川崎弘看到周圍沒什麽人了,輕聲說。
“他很想乾點事,但想乾是一回事,能不能乾得成,又是另外一回事。”路承周歎息著說。
“怎麽,你覺得醫院的行動會失敗?”川崎弘敏銳的察覺到了問題。
“不敢說失敗,至少成功的希望渺茫。”路承周毫不掩飾他對聞健民的失望。
“說說你的看法。”川崎弘沉吟著說。
“聞健民完全將萬國興當成傻子,第一次派寧明去醫院,主動表明身份。但萬國興說了一句奇怪的話,這肯定是接頭的暗號。寧明一點準備也沒有,只能灰溜溜的回來。第二天,又讓寧明去解釋,但理由很牽強。如果我是萬國興,恐怕是就將他打個特務的標簽了。”路承周在川崎弘面前,可以無所顧忌的說出心裡的想法。
“現在的計劃,還是很有可行性的嘛。”川崎弘說。
中山良一向他匯報聞健民的計劃時,他也覺得,聞健民是用了心思的。
“如果剛開始就用這個計劃,或許能讓萬國興上當。現在的萬國興,已成驚弓之鳥,對周圍的一切,保持著高度警惕。我提醒過聞健民,讓他過段時間再實施這個計劃。可他想趁熱打鐵,又有中山隊長的支持,我也沒有辦法。”路承周苦笑著說。
“他有中山良一的支持,你有我的支持嘛。”川崎弘一直覺得,路承周其實是很有能力的。
中山良一向他匯報時,言下之意,路承周太過無能,已經沒資格擔任情報一室的主任了。
“多謝老師栽培,學生一定努力奮鬥,決不辜負老師的期望。”路承周堅定的說。
“你覺得,醫院那邊,需要怎麽做才行?”川崎弘擺了擺手,路承周的話,聽起來很受用。
但他與路承周的談話,隻想解決問題。
“其實,聞健民的計劃,已經失敗了。不出所料的話,萬國興已經知道,這又是針對他的行動。如果我是萬國興,也會不動聲色,虛與委蛇,說不定還能得點什麽好處。”路承周歎了口氣,篤定的說。
“失敗?你這麽確定?”川崎弘詫異的說。
“醫院的行動,雖然我不再參與,但金連振每天都會向我匯報。萬國興的表現不太正常,聞健民的行為,也難以理解。這其中的原因,我還沒有找到,但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路承周肯定的說。
“你是不是懷疑,聞健民有問題?”川崎弘聽出了路承周話中之意。
“我確實有這樣的懷疑,但聞健民在警察教練所,就一向表現得親日。成立同學會時,他又非常積極。實在沒有理由,可以懷疑他。”路承周搖了搖頭,語氣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篤定。
但是,路承周越不敢肯定,川崎弘反而越覺得聞健民有問題。
川崎弘對聞健民和路承周都很看重,可並不表示,他就完全相信了這兩人。
在川崎弘心目中,任何中國人都是不可靠的。
對中國人, 只是利用,有限度的信任。
“你平常多注意一下他吧。”川崎弘淡淡的說。
“明白。”路承周鄭重其事的說。
他們繞著振華中學轉了一圈,回到學校門口,依然沒有得到學校的答覆。
原因很簡單,巴恩士不在英租界。
但學校已經去找英領事館,讓他們稍安勿躁。
路承周是上午接到的通知,直到中午十二點,依然沒有等到學校的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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