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愛丁堡道後,路承周的速度開始加快,同時,他也警惕的觀察著四周。
以他的經驗,軍統最有可能在這一段下手。
否則,前面拐進康伯南道,再想動手,又會把路承周牽扯進去。
“知道他們行動的地點麽”路承周突然問。
“前面鴻運樓。”楊玉珊突然說。
雖然憲兵分隊做好了一切準備,她也在軍統安排了一切,但誰知道會不會有意外呢
“由誰動手呢”路承周又問。
楊玉珊能準確的說出鴻運樓,說明她早就知道了軍統的計劃。
楊玉珊知道了,中山良一自然了就知道了。
還有,之前楊玉珊說了一句“軍統未必會有開槍的機會。”
這句話的信息量很大,有可能是憲兵分隊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也有可能,是楊玉珊還準備了後手。
比如說,行動人員中,有楊玉珊的人。
路承周很自責,他一直將楊玉珊當成一名普通的叛逃人員對待。
現在看來,楊玉珊的叛逃,是有計劃有步驟的。
早知道這樣,應該自己動手。
“當然是裴福海了。”楊玉珊笑了笑。
“他可是高手,你還笑得出來”路承周聽到裴福海的名字,不敢怠慢。
裴福海可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突然一槍,他能擋得住
路承周迅速走“之”字路,速度也是時快時慢。
快到鴻運樓時,卻突然加快速度。
路承周潛伏在憲兵分隊,除了完成上級交待的各項任務外,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好自己。
隨著八路軍開赴華北作戰,各地遊擊區不斷建立,路承周的作用必然越來越重要。
楊玉珊坐在車後架,也感受到了路承周的緊張。
在別人的槍口下遊走,不緊張那是假的。
此時,在鴻運樓的二樓的窗口,裴福海和潘玉林,已經準備好了。
潘玉林是華北區行動處副處長,專門來協助海沽站製裁楊玉珊的。
裴福海準備的是一杆長槍,雖然沒帶瞄準鏡,但以裴福海的槍法,擊斃楊玉珊還是沒問題的。
“裴組長,人來了。”潘玉林個子中等,也只有二十多歲,顯得很精乾。
他拿著一架望遠鏡,隔著老遠就發現了路承周載著楊玉珊。
“楊玉珊今天竟然坐路承周的車子,真是天助我也。”裴福海抬起槍,準備鎖定路承周。
“裴組長,路承周是不是我們的人”潘玉林突然問。
“我們是同學,但他從來就不是我們的人。”裴福海目光越來越冷,手指也放到了板機上,大拇指正準備打開保險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拉栓的聲音。
“那我就放心了。”潘玉林突然後退一步,拿出手槍,對準了裴福海的後背。
“你這是幹什麽”裴福海一時沒回過神來,他還以為潘玉林想掏手槍,協助自己呢。
沒想到,潘玉林的槍口,竟然是對著自己。
“裴組長,你的雙手慢慢放開槍,身子不要轉過來。我知道你是格鬥高手,只要你一動,我就會開槍。”潘玉林冷冷的說。
“你是日本特務機關的”裴福海終於明白,潘玉林竟然是日本間諜。
“不要反抗,否則只有死路一條。”潘玉林不想糾結這個問題。
國軍接連敗退,國府都被日軍佔領,不久的將來,整個中國都是日本人的天下。
這個時候不投靠過來,以後還會有機會麽
潘玉林之所以等到路承周出現才動手,也還肩負著其他任務試探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剛才裴福海的回復,潘玉林很滿意。
至少,
路承周是真正的日本特務。潘玉林在牆壁上用力拍了拍,很快,從隔壁走過來三個人,為首之人正是高橋豐一。
看到高橋豐一進來,潘玉林臉上露出欣慰之色,把人交給高橋豐一,他終於可以松口氣了。
然而,裴福海等的正是這個機會,高橋豐一剛走進來,他右手在窗台一按,身子像一隻飛燕一般,迅速飛了出去。
在裴福海身子動的時候,潘玉林果斷開槍了。
“啪”
他是軍統華北區行動處副處長,身手矯健,槍法也是很不錯的,一槍正中裴福海肩膀。
但是,裴福海還是躍出了窗戶。
只是肩膀中槍,讓他在空中似乎被人用力地推了一下。
原本可以雙腳落地的,變成了身子前傾,趴著摔到了地上。
此時路承周正載著楊玉珊趕到鴻運樓下面,裴福海幾乎就摔在他面前。
路承周雙手用力一捏刹車,車子正好停在裴福海身前。
“喲,這不是裴兄嗎”路承周此時已經看到出現在窗口的高橋豐一,他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很難救出裴福海。
令他奇怪的是,周圍竟然沒有巡捕。
這是林譯的轄區,鴻運樓地處鬧市,周圍怎麽可能一個巡捕也沒有呢。
“路承周”裴福海看到路承周,雙眼通紅,像是見到仇人似的。
他肩膀中槍,又摔到地上,五髒六腑已然受傷。
可此時的裴福海,不管體內有多痛苦,撐起身體,腳下一蹬,朝著路承周撲來。
裴福海如果沒受傷,確實比路承周勝過一籌。
但是,他此時內外有傷,根本不是路承周的對手。
當高橋豐一帶著人趕到時,路承周已經將裴福海製伏了。
“裴兄,就算你大喊大叫,也沒有用了。”路承周側開身子,伸出腳一擋,輕松的反扣著裴福海雙手,騎在他腰後,輕笑著說。
“路承周,你不得好死”裴福海羞愧難當,原本他是來暗殺路承周的,沒想到卻被路承周製伏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裴兄連這個簡單的簡單都不明白麽”路承周歎了口氣。
他其實是想點醒裴福海,完全可以大喊大叫,阻止憲兵分隊抓人。
雖然裴福海可能是有槍,能定義為恐怖分子,但至少不會馬上落入日本人手裡。
然而,裴福海太過剛直,並沒有想到這個簡單易行的辦法。
“諸位,巡捕房辦案,不要圍觀。”路承周將人交給高橋豐一後,拿出警務處的證件,朝圍觀的百姓揚了揚,大聲說道。
聽說是巡捕房辦案,旁觀的人很快散去了。
高橋豐一的人,架著裴福海進了汽車,馬上呼嘯而走。
而路承周也與楊玉珊分開,楊玉珊坐人力車去憲兵分隊,路承周則掉轉車頭,去了警務處。
愛丁堡道的案子,路承周並沒有上報。
但是,在警務處,他特意去見了林譯。
“林巡官,今天愛丁堡道好熱鬧哦。”路承周意味深長的說。
“是嗎”林譯原本是瞧不起路承周的,而今天,他的目光都不敢直視路承周。
“放心,事情處理好了。”路承周看到林譯一臉的心虛,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說。
“你”林譯突然領悟了路承周話中之意。
他其實收了日本人的賄賂,特意將巡捕調離了鴻運樓一帶。
看到路承周似笑非笑的眼神,林譯突然覺得,自己不該拿那筆錢。
“今天的事,我正好遇到,但沒有上報。這件事,我就鬥膽替林巡官瞞下了。”路承周笑了笑,說。
“多謝多謝。”林譯尷尬的說。
被路承周撞破好事,他已經退無可退。
白天,路承周是沒辦法進入憲兵分隊的。
但是,他可以與劉有軍緊急見面。
看到路承周沒打招呼,就突然到了,劉有軍也很是意外。
望著路承周的臉色, 他知道,一定發生了緊急的事情。
“裴福海被捕了。”路承周緩緩的說。
“什麽”劉有軍一驚,路承周帶來的果然是壞消息。
“他當時在鴻運樓二樓摔了下來,肩膀上中了一槍。”路承周一臉悲痛的說。
裴福海對他越是恨之入骨,就越說明裴福海是抗日的。
不管軍統對共產黨是什麽態度,只要他們抗日,就是團結的對象。
這一點,無論是之前的李向學,還是現在的姚一民,都一再強調過的。
“肩膀上中了一槍”劉有軍更覺得意外。
“還有,楊玉珊早就知道,她會在鴻運樓被襲擊,還直言,軍統未必有開槍的機會。當時我沒注意,現在想來,楊玉珊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這個女人,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可怕”路承周越說越覺得害怕。
楊玉珊以前是他的聯絡員,期間她擔任了海沽站的外交通,但隨後,變隻負責與華北區的聯絡。
“這麽說,憲兵分隊早就知道了一切”劉有軍喃喃的說。
“站長,昨天晚上,金連振有沒有帶回消息”路承周問。
“他匯報說,今天你有行動。我已經提醒裴福海注意,可沒想到,他竟然被人算計了。”劉有軍歎息著說。
“應該取消行動的。”路承周歎了口氣,如果軍統取消行動,再暗中排查,一定能發現楊玉珊的內線。
“今天的事情,暴露了很多問題。你想辦法摸清情況,晚上再見個面。”劉有軍說。
“站長,楊玉珊到底因何而叛變”路承周突然問。
他覺得,整個事情的關鍵,都在楊玉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