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雖然一大早就離開了,但上午,曾紫蓮還是與他見了一面。
曾紫蓮接到袁慶元的匯報後,必然也要向路承周匯報。
“你是在哪化妝的?”路承周詫異地說。
現在的曾紫蓮,既不像“曾紅”,也不像“曾紫蓮”,要不是他與曾紫蓮早就約好,在愛丁堡道的這家咖啡館見面,還真的不敢相認。
一個人再怎麽化裝,眼睛是不能掩飾的。
當然,如果曾紫蓮戴副眼鏡,再想通過眼睛來判別身份,就難得多了。
“我在松壽裡愛爾公寓租了間房,那裡是英國人管理,一般人不會去的,也進不去。”曾紫蓮微笑著說。
她的英文很好,能與英國人正常交流。
如果不會講英文的,想進公寓根本不可能。
無形中,那位英國管理人員,幫曾紫蓮擋住了絕大多數煩惱。
“對面,或者附近有沒有這樣的公寓?”路承周眼睛一亮,他也正為這件事煩惱呢。
“你用我的房間不就行了麽?”曾紫蓮說,公寓住了幾百人,路承周也能說英語,誰又會關注他呢。
“不行,我們要盡量減少交集。你住在我家,已經違反了紀律。再租同一間公寓,暴露的幾率將直線上升。”路承周搖了搖頭。
他與曾紫蓮每天睡在隔壁,如果在外面,還租同一間房,相當於他們每見一次面,暴露的幾率就要上升一點。
理論上來說,總有一天,他們的身份一定會暴露。
路承周與曾紫蓮每見一面,都會增加暴露的機會。
路承周希望,他們能盡量降低暴露幾率,而不是越來越危險。
“我住你家,是陪玉珍。而玉珍是因為馬嬸的緣故,如果你拒絕馬嬸,或者接受玉珍,我自然就來不成了。”曾紫蓮振振有詞地說。
“你的理由總是一套一套的,再這樣下去,我搬出去。”路承周說。
二十四號路15號反正是租的房子,作為一名特工,在哪裡睡覺都可以,最重要的是安全。
如果馬嬸和馬玉珍的出現,影響到了他的安全,搬家是早晚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你住在二十四號路15號,你現在說要搬家?”曾紫蓮不以為然地說。
路承周在英租界,大小也算個人物,如果他突然搬家,警務處倒沒什麽,憲兵分隊說不定會起疑心。
“說正事吧,昨天晚上,我與華北黨政軍聯合辦事處的人見了面,還包括中統的丁子恩,他提出一個行動方案,準備下個月在馬大夫醫院暗殺金東珍。你上次不是在馬大夫醫院治療過麽?把醫院平面圖畫出來。”路承周緩緩地說。
“丁子恩能搞什麽行動?他手下其實就一個潛伏電台,兩名報務員,有一個交通員。他的情報,主要來自報紙上新聞,以及他從各處聽到的小道消息。”曾紫蓮聽到丁子恩的名字後,嗤之以鼻地說。
“不要把人家說得這麽不堪,只要他們留在這裡,就算參加了抗戰。”路承周叮囑著說。
丁子恩所謂的暗殺行動,路承周確實不抱很大的希望。
但是,下個月軍統海沽站訓練班的學員,應該結業了。
到時候,可以讓選派幾名學員參加,用以考核他們的成績。
“袁慶元早上匯報了,這是他的監視記錄。”曾紫蓮拿出一張紙,上面記錄著陳樹公和楊玉珊回家和出門的時候。
還有他家傭人早上出來拿牛奶,以及買菜的時間。
“要怎麽才能讓人相信,楊玉珊才是球組一號呢?”曾紫蓮問。
“憲兵分隊已經相信,袁慶元是球組的聯絡員。只要讓金惕明現,袁慶元出現在牛津別墅5號,就已經成功了一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牛奶有個專門的小箱子盛放的吧?”路承周問。
之前他經常去牛津別墅3號,對那裡的幾棟別墅很是清楚。
別墅的門口,有一個小木箱,可以用來收報、收信,還可以放牛奶。
天沒亮,牛奶工就會把牛奶送來,同時拿走昨天的空牛奶瓶。
“是的。”曾紫蓮馬上明白路承周的意思了。
聯絡員當然要負責情報傳遞,而情報傳遞,需要借助雙方都能接觸到的物品,或者共同使用的地方。
比如說,曾紫蓮之前給路承周敬煙,或者他們通過死信箱傳遞情報,就是這樣的類型。
門口的箱子,完全可以當成死信箱。
牛奶、報紙,都可以成為傳遞情報的載體。
“那袁慶元的任務就輕松了。”路承周微笑著說。
“你打算用報紙還是牛奶?”曾紫蓮問。
“用牛奶,楊玉珊未必會看報紙,就算看,也不一定早上看。但牛奶就不一樣了,她一定會喝的。”路承周微笑著說。
這種鮮牛奶,都是用玻璃瓶裝著的。
“怎麽確保,楊玉珊會喝到放情報的牛奶呢?”曾紫蓮又問。
“兩瓶都放,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路承周說。
曾紫蓮是情報組長,這種事情對她來說,不算難事。
路承周作為代理站長,如果凡事親歷親為,那還要手下幹什麽呢。
“是。另外,我在松壽裡愛爾公寓的房間號是2o4,鑰匙放在門框上,你要是需要,隨時可以用。”曾紫蓮見路承周要走,突然說道。
“知道了。”路承周已經起身,頭也沒回的應了一句。
曾紫蓮的嘴巴嘟了起來,這個路承周,真是沒禮貌。
可是一想,他是上司,自己又能怎麽滴?
袁慶元的行動,能不能成功,還要看憲兵分隊的進展。
路承周原本很想去憲兵分隊,但上午他的工作是巡視。
與曾紫蓮見面,已經耽擱了一點時間,再去憲兵分隊,就會讓人覺得異常。
況且,中午路承周還得回去吃飯。
至於午休,他是不會在家的。
路承周到家的時候,馬嬸基本上把飯菜都搞好了。
正準備上桌開吃的時候,沒想到馬玉珍和曾紫蓮從樓上走了下來。
“你們今天不用去學校?”路承周詫異地說。
“今天休息一天,明天考試,後天就放假了。”曾紫蓮說。
她又恢復了曾紫蓮的樣子,與上午在咖啡廳,有很大的差別。
有她們在,路承周吃飯的度特別快。
筷子一放,推著自行車就去了憲兵分隊。
路承周很關心一件事,胡海燕有沒有來憲兵分隊。
問值守的李繼平,他卻一問三不知。
野崎給了路承周任務,他晚上還得向野崎匯報呢。
“都招了?”路承周去了地窖,金惕明果然在那裡。
“兩兄妹在互訴衷腸呢。”金惕明指了指胡然蔚牢房方向。
路承周走過去一看,胡然蔚的牢房外面,站著一位穿旗袍的年輕女子。
路承周暗暗詫異,金惕明人都沒離開憲兵分隊,怎麽讓胡海燕來的呢?
“金教官,看來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向你學習啊。”路承周露出一個會意的笑容。
“你指的是胡海燕?”金惕明得意的說。
“是啊,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把人接來的。”路承周掏出煙,給金惕明遞了一根。
“很簡單,用電話就可以,我讓胡海燕在今天上午,到指點地點接電話,再告訴她來康伯南道22號便可。”金惕明貪婪地吸了口煙,笑著說。
昨天晚上,他確實在這裡守了一夜。
沒拿下胡然蔚之前,他不能有絲毫懈怠。
“高。”路承周堅著大拇指。
“胡小姐,時間已經到了,請隨我出去吧。”金惕明抽完煙後,走了進去,熱心地說。
他的身份,自然不會對胡海燕明言。
這幾天胡然蔚沒與胡海燕聯系,金惕明騙她,胡然蔚犯了事,被關在了秘密監獄。
“多謝金先生。”胡海燕並不知道,胡然蔚之所以關在這裡,正是拜金惕明所賜。
此事,胡然蔚就算知道,也不敢明言。
“你先到這裡休息一下,有什麽進展,我再通知你。”金惕明安慰著說。
出來後,金惕明讓憲兵把胡海燕帶走。
胡海燕既然來了,當然不能輕易放她走。
名義上是讓她在這裡休息,實際上,卻是軟禁了她。
如果胡然蔚不招,胡海燕的下場也會很慘。
“我也不打擾了。”路承周突然說。
金惕明是個很謹慎的人,審訊施錫純和胡然蔚,現在由他一個人說了算。
哪怕路承周是他的上司,也不想讓金惕明有什麽想法。
路承周相信,胡然蔚與胡海燕見了面後,一定會表態。
金惕明的審訊,即將有結果。
路承周之前對金惕明是暗中支持的,但這種不是無條件的。
如果金惕明佔了上風,他就會將支持的力度減少。
正如路承周所料, 胡然蔚見到妹妹後,想說的不能說,也不敢說。
胡海燕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有危險。
胡然蔚現在很後悔,為何沒早點把胡海燕送走。
可是,他當了漢奸,胡海燕又能去哪裡呢?
“胡然蔚,現在你應該可以說了吧?”金惕明等胡然蔚走後,站到胡然蔚牢房外面,得意地說。
“你想讓我怎麽說,我都聽你的。但有一個要求,我妹妹不能有事。”胡然蔚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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