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正是袁慶元,他將胡然蔚拉到了沙大夫路的豐澤園飯店。
沙大夫路只是法租界的名字,這條路通往日租界,在日租界則是花園街。
“胡處長,請吧,二零三房間。”袁慶元將胡然蔚放到豐澤園飯店門口,等胡然蔚下車的時候,低聲說。
豐澤園飯店也很氣派,雖然不如國民飯店,但在法租界也算很有檔次的飯店的,這裡主要是魯菜為主,深得海沽不少知名人士喜愛。
胡然蔚沒有多問,此時不管他問什麽,袁慶元都不會說的。
他在飯店門口躊躇了一會,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胡然蔚並不知道,他在門口猶豫時,化裝成火柴的路承周,正躲在窗簾背後,靜靜地觀察著他。
從胡然蔚的行為,能看出他的內心活動。
此時的胡然蔚,很矛盾,也很猶豫。
在二零三等他的,一定是軍統的人。
可能是曾紅,也有可能是火柴,甚至有可能是軍統總部派來的人。
但不管是誰,只要他走了進去,說明胡然蔚的思想,再次動搖。
昨天晚上,曾紫蓮回來後,向路承周匯報了,她與胡海燕見面的情況。
胡海燕願意參加軍統,在路承周的意料之中。
這是一個具有強烈愛國心的青年,如果不是因為胡然蔚的緣故,他更願意把胡海燕拉到中共。
目前來說,胡海燕參加軍統,更有利於勸說胡然蔚。
根據胡海燕的行動,路承周決定,以火柴的身份,與胡然蔚見面。
當然,如果胡然蔚不跟蹤胡海燕,這次的見面自然也就取消了。
看到胡然蔚走了進來,路承周臉上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他知道,胡然蔚已經作出了決定。
聽到敲門聲的時候,路承周去看了門,果然是胡然蔚。
“胡處長好。”路承周壓著嗓子,誠懇地說。
“火柴?”胡然蔚仔細盯著胡然蔚看。
然而,這間房是經過特意挑選的。
走廊沒有燈光,房間也沒開燈,而窗簾被拉了起來。
走進房間,只能隱約看到人影。
“沒錯。”路承周微笑著說。
“說吧,喊我來幹什麽?”胡然蔚找了把椅子,坐下來,問。
“跟你談一談抗日救國的辦法。”路承周掏出一包大前門,徑直點了一根,緩緩地說。
胡然蔚借著路承周點火時,特意觀察了路承周的相貌。
臉色蠟黃,戴著眼鏡,手和脖子處,也都是那種蠟黃色,不能確定是不是塗了黃蠟。
作為華北區原來的情報處長,胡然蔚對軍統的化裝術非常清楚。
“我知道,你們展我妹妹,就是為了拉攏我。”胡然蔚緩緩地說。
他重重地吸了口氣,仔細體會著屋內的氣味。
他也吸煙,對香煙還做過一些研究。
當然,他不可能一聞到煙味,就斷定對方抽的是什麽煙。
但是,他會把這個味道牢牢記著,回去之後再慢慢分析。
或許知道對方抽什麽煙,並不算什麽。
可是,有的時候卻能幫助自己,斷定一個人的身份。
比如說哈德門,抽的人非常多。
但是,如果軍統的海沽站長抽哈德門,並且讓他在幾個地方都感覺到,那就是一個特征了。
作為特工,最擔心的,就是留下自己的特征。
“不盡然,你也看得出來,胡海燕非常向往革命。她是一個非常具有愛國心的青年,就算你不回頭,我們也願意吸引這樣的青年。我們的抗戰事業,也需要這樣的青年。”路承周緩緩地說。
當然,拉攏胡然蔚也是一個因緣。
胡然蔚在憲兵分隊地窖的表現,已經說明他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
而胡海燕的出現,讓胡然蔚承認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可見胡海燕對他的重要性。
只要把胡海燕掌握在手裡,胡然蔚就像老牛被穿上了鼻子,只能乖乖跟著走了。
“我想要一個保證。”胡然蔚也掏出煙,緩緩地說。
“說說看。”路承周沒有馬上答應。
“胡海燕不能參加危險的行動。”胡然蔚說,他可以為國犧牲,但妹妹不行。
“什麽叫危險的行動?我們在敵後,哪一天不危險?我只能保證,盡量不讓她參加危險的行動?我們有你提供情報,有訓練有素的行動人員,我會盡量保證,每一個人的安全,包括你。”路承周堅定地說。
無論是身為中共的地下黨員,還是軍統的海沽站長,他都不希望,這些抗日的力量有所損失。
誰知道這場抗戰要進行多久?十年?二十年?是一代人的時間,還是幾代人的時間?
所有願意抗戰,勇於抗戰的人,都是寶貴的。
“你們需要我做什麽?”胡然蔚看著路承周,他手中的煙頭,反而使他更看不清火柴的真實面目。
“暫時什麽也不需要你做,你要做的,就是掩護好自己。你跟陳樹公的關系怎麽樣?”路承周突然問。
“還算好吧,他對我很信任。”胡然蔚想了想,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他也不會跟著陳樹公投靠日本人。
“你出院後,與他聊過沒有?”路承周又問。
“聊了,他似乎不相信楊玉珊是軍統一號。火先生,楊玉珊到底是不是我們的人?”胡然蔚問。
“當然不是。”路承周篤定地說。
既然胡然蔚答應,願意重回軍統,他自然也得拿出誠意。
況且,日本人也知道,楊玉珊並不是球組一號,告訴胡然蔚也無妨。
甚至,胡然蔚告訴陳樹公,楊玉珊並不是球組一號,路承周也不擔心。
“她真是冤死的?”胡然蔚吃驚地說。
“她是一個真正的漢奸,我們有多少兄弟,折在她手裡?如果不是她,華北區能淪陷嗎?你現在能為日本人做事嗎?”路承周冷冷地說。
“楊玉珊當初之所以叛變,是因為史紅霞向日本人告密,想阻止她與陳……陳樹公來往。”胡然蔚歎息著說。
“原來如此,怪不得楊玉珊要致史紅霞於死地。”路承周點了點頭。
他的煙抽完了,順手拿出煙,遞給胡然蔚一根。
“這兩個女人,把華北區害了。”胡然蔚苦笑著說。
“不錯,所以你要注意,情報三室,是否還有兄弟,願意回頭。”路承周緩緩地說。
“到底誰才是球組一號呢?”胡然蔚突然問。
“這個嘛,以後你就會知道了。我只能告訴你,日本人高度懷疑,陳樹公是球組一號。”路承周微笑著說。
“不可能!”胡然蔚斷然說。
如果陳樹公是球組一號,他一定能知道。
“你對陳樹公就這麽有信心?”路承周詫異地說。
“如果陳樹公是球組一號,絕對不會瞞我。”胡然蔚緩緩地說。
“你覺得,陳樹公還有可能回頭麽?”路承周問。
“不知道,或許他現在有些後悔,但是,會不會回頭,真不敢保證。”胡然蔚搖了搖頭。
“好吧,你先去上班,以後你的情報,可以通過胡海燕傳遞。她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擔任你的交通員。”路承周沉吟著說。
“多謝火先生。”胡然蔚感激地說。
讓胡海燕擔任自己的交通員,可以說沒什麽危險。
胡海燕在法租界上班,她在醫院接觸的人又多。
只要自己把情報準備好,可以很輕松的交給軍統的人。
畢竟,誰都有可能生病,而馬大夫醫院每天的人流量,數以百計。
“我們只是對胡海燕進行簡單的訓練,你是老軍統,平時要多給她講點地下工作的事情,盡快將她培養成為一名合格的情報人員。”路承周叮囑著說。
“你們可真會算計。”胡然蔚苦笑著說。
“為國算計,心安理得。”路承周意味深長地說。
“為國算計?”胡然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胡然蔚還在猶豫的時候,路承周已經走了,留下他一個人在房間。
胡然蔚並沒有急著出去,他點了根煙,站到窗戶邊,將窗簾拉了起來。
外面的亮光,差點讓他的眼睛突然失明。
他想看看,火柴的身形。
房間的光線雖然較暗,但他還是觀察到了火柴的一些體貌特征。
身為華北區的情報處長,胡然蔚並非浪得虛名。
他的情報搜集和分析能力,也是很強的。
火柴對憲兵分隊的情況很熟悉,對他和胡海燕也很了解。
胡然蔚感覺,軍統在憲兵分隊肯定有內線。
或許,那個人,才是真正的球組一號。
胡然蔚仔細盯著門口,他猜想,自己剛下人力車的時候,或許火柴也站在這裡,靜靜地望著自己吧。
胡然蔚的猜測並沒錯,但他在這裡,是看不到火柴的。
因為,豐澤園飯店有後門,路承周早就從後門走了。
等胡然蔚想到, 豐澤園飯店一定有後門時,路承周已經離開法租界了。
晚上,軍統總部收到了海沽站的電報。
毛善炎迅帶著電報,去了戴立的辦公室。
這段時間,國軍在正面節節敗退,總部已經搬到重慶。
面對全國局勢,戴立很憂心。
軍統各個外站,面對日本特務機關時,可以說節節敗退。
因此,海沽站的表現,就很搶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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