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苗光遠說出“益世濱道”時,路承周的心就猛烈的跳動著。
再等苗光遠說出“壽康裡”裡,路承周幾乎要跳起來了。
益世濱道壽康裡18號,可是姚一民的住處啊。
路承周斷定,苗光遠根本不是要針對民先隊,而是要對海沽市委動手!
“封鎖益世濱道和壽康裡沒有問題,但時間不能太久,最多兩個小時。”路承周伸出兩根手指,沉吟著說。
英租界的巡捕,也不能無法無天。
像封鎖街道這種事,按照以往的慣例,是要上報警務備案的。
否則,一旦遇到權貴,告到警務處,所有涉事之人,都要吃不完兜著走。
“兩個小時足夠了。”苗光遠高興的說。
“不需要一室的人幫忙?”路承周說,現在一室也有七八個人了,如果隻抓三五人,絕對不在話下。
金惕明是路承周在訓練班的擒拿教官,光一個金惕明,就能以一當十。
明天抓捕地下黨,如果讓一室幫忙,路承周相信,苗光遠一定不會有收獲。
“抓捕行動由三室負責,這是中山先生定下來的。”苗光遠看了看四周,突然低聲說。
“既然是中山先生安排的行動,你何必再讓我摻和呢?”路承周詫異的說。
此事,完全可以由中山良一在會上宣布。
而且,想讓警務處配合,完全可以通過正常渠道,向警務處提交申請即可。
“此次行動,由我全權負責,中山先生只是協調。”苗光遠得意的說。
這是他的行動,當然得由他負責。
他派人打入共產黨的組織,又提供了這麽重要的線索,由他負責也在情理之中。
“由三室負責抓捕,你不擔心嗎?”路承周突然蹙起眉頭,他掏出煙,遞給苗光遠一支。
“三室應該是靠得住的。”苗光遠一愣,被路承周這麽一說,他似乎也沒有了底氣。
抓捕地下黨,苗光遠覺得,三室比特高班更方便。
如果讓人發覺,日本人在英租界行動,租界的人們,反而會幫助抗日者。
“三室的人都是軍統叛變過來的,這些人能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路承周搖了搖頭,篤定的說。
這個消息,一定會泄露。
與其到時候亂懷疑,不如先給三室上點眼藥。
“要不,請特高班出動?”苗光遠喃喃的說。
“能讓日本人出動,那當然最好。”路承周不置可否的說。
“不行,特高班人手不足,而且傳說中國話的沒幾個。”苗光遠搖了搖頭。
“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建議,三室最近風頭正勁,交給他們也未必失敗。”路承周微笑著說。
“我已經跟楊玉珊說了,或許她已經在布置任務了。”苗光遠無奈的說,就算路承周說得有道理,其實已經無法更改。
“或許是我多心了,明天的行動,一定會成功。”路承周安慰著說。
苗光遠是個好的漢奸,可他不是一個好的特工。
明天的行動,還沒開始,就已經盡人皆知。
這是苗光遠的敗筆,對路承周來說,卻是個好消息。
提著自行車,從康伯南道20號後門走出來時,路承周想直奔益世濱道壽康裡18號。
然而,他的手卻控制著車頭,往二十四號路15號的家中騎去。
剛聽到苗光遠的消息,馬上就去報警,這是很不理智的。
不要說明天才采取行動,就算馬上要行動,也不能衝動。
路承周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任何時候,都必須謹慎小心。
苗光遠已經知道了益世濱道壽康裡,會不會已經派人在監視呢?
苗光遠或許沒想到這一點,但中山良一肯定能想到,楊玉珊和陳樹公也能想到。
如果自己貿然去報信,讓憲兵分隊的人看到怎麽辦?
路承周潛伏在憲兵分隊,這是黨交給他的任務。
黨沒有讓他暴露,任何時候都要保護好自己,嚴守黨的機密。
此時的路承周,有一種孤掌難鳴的感覺。
他的交通員馬玉珍,隻負責接送情報,這個時候,也不適宜讓馬玉珍去益世濱道壽康裡18號。
任何時候,路承周都不願意馬玉珍有危險。
再說了,馬玉珍已經睡下了,這個時候去找她,連她的宿舍大門都進不去。
況且,她隔壁就是曾紫蓮,路承周能因為工作的事去找她嗎?
路承周原本,與姚一民有一個緊急聯絡電話的,然而,姚一民搬到益世濱道壽康裡18號後,這個電話就廢除了。
路承周突然想到,暗殺團對振華中學校長譚天君動手時,那位勇敢的地下黨車夫。
路承周記得他的車號,通過張保頭或朱彪,都能輕易找到。
可是,就算找到那位車夫,能保證他會相信自己的嗎?他能在第一時間,通知市委嗎?
看來,最好的辦法,只能自己去一趟。
任何事情,只有自己掌控,才是最安全的。
回到家後,路承周精心化著裝。
晚上去益世濱道壽康裡,被人拍照的幾率不高,晚上光線太暗,就算他站在路燈下,拍的照片也不會清晰。
況且,路承周會盡量繞開有光的地方。
因此,花在臉上的時間,無需太多。
只需要戴一個假發,加一個牙套,再加一個像皮鼻墊,再來一副平光眼鏡,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真正需要改變的,是走路的步伐,以及姿態。
很多時候看人,可以通過對方的步伐,有及走路的姿勢,就能知道這是誰。
甚至,聽到他的腳步聲,就能知道來的是誰。
路承周經常在走廊裡,聽到別人的腳步聲,就能知道來者是誰。
最後,是換衣服,從到頭腳全部換了,包括鞋子。
髮型沒辦法換,但可以戴頂帽子。
路承周在家裡化裝時,楊玉珊確實在布置任務。
她覺得,既然明天上午行動,今天晚上應該把益世濱道監視起來。
“苗主任,能確定共黨的巢穴是在益世濱道壽康裡嗎?”楊玉珊布置了任務後,特意找到苗光遠。
“基本能確定吧。”苗光遠沉吟著說。
“什麽叫基本能確定,難道還有變數不成?”楊玉珊不滿的說。
“你也知道,共黨非常狡猾,但我有八成把握,就在益世濱道壽康裡附近。”苗光遠篤定的說。
“知道抓的是什麽人麽?”楊玉珊又問。
“民先隊在海沽的負責人肖殿榮,我估計,民先隊的隊部就在那附近。”苗光遠篤定的說。
如果路承周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大大松了口氣。
路承周知道益世濱道壽康裡18號是姚一民的住處,也是海沽市委機關所在地。
他聽到苗光遠的話,下意識的認為,苗光遠要對付的是海沽市委機關。
“我想,派兩個人,去附近熟悉一下情況。”楊玉珊緩緩地說。
“這個,沒必要了吧?”苗光遠遲疑著說。
“提前監控是很有必要的,苗主任對特務行動不太熟悉。當然,我也是一片好心,如果苗主任堅持,我的人還樂得在家裡休息。”楊玉珊淡淡的說。
“那就拜托楊主任了。”苗光遠猶豫著說。
他對抓捕行動,還真不是很熟悉。
不管有沒有人監控,路承周都要作好闖虎穴的準備。
他的工作,不能有任何疏忽,一個小小的意外,帶來的可能是滅頂之災。
路承周從後門離開家,穿過兩條巷子,步行到二十五號路,才招了一輛人力車。
轉了兩趟車,在益世濱道附近下車,步行至壽康裡。
路承周的步伐,比平常邁得要大一些,而且身子的重心放在左腿,讓人感覺他右腿似乎受過傷。
從下人力車後,他就警惕的望著四周。
這個地方,他早就知道,但還是第一次來。
路承周抵達益世濱道壽康裡18號時,情報三室的監視人員還沒有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重兩輕,再兩重三輕,連續兩次,是路承周與姚一民見面的敲門暗號。
雖然很晚了,姚一民還沒有休息,聽到外面的敲門聲,他側著耳朵聽了一會。
驀然,蹭地站了起來,臉上浮出不可思議之色。
聽著外面的敲門聲,姚一民將桌的文件,迅速藏了起來,快步走到院子裡。
“請問找哪位?”姚一民輕聲問。
“你好,請問是木先生嗎?”路承周說著第一句暗語。
“這裡有兩位木先生,請問你找哪位?”姚一民聽著這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很是激動。
“我找雙木的木先生。”路承周沉吟著說。
“我是林先生。”姚一民輕聲說。
“正要拜托林先生一件事。”路承周微笑著說。
這是當面接頭與電話暗語的不同,多了一句“正要拜托林先生一件事”。
姚一民看然後到最後一句話,果斷拉開了門栓。
路承周側身走了進去,姚一民看了一眼外面,迅速關上了門。
“放心,沒有尾巴。”路承周來之前,在周圍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可疑情況。
“你好,螞蟻同志!”姚一民走到房間後,這才看清路承周的相貌,牙齒有些暴,鼻子很高,但相貌似乎有點眼熟。
“你好,姚書記,我是螞蟻。”路承周將眼鏡摘下來,微笑著伸出了右手。
晚上他出來,並沒有塗黃蠟,黑夜中,他塗不塗並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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