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樹標的辦公室是梁一飛迄今為止,見過的最豪華的辦公室,沒有之一。
迄今為止,是指上輩子,加上這輩子,所有的經商和生活經歷。
豪華,也不是指裝修,當然,裝修的確非常上檔次,金碧輝煌,但如果僅僅是裝修,並不至於讓梁一飛感到震撼,畢竟嵐韻湖的裝修自從周宇宙時代起,走得就是奢靡高檔路線,裝修材料和風格並不會差到哪裡去。
而是辦公室裡的擺設。
就像電影裡超級大老板的辦公室一樣,許樹標的辦公室裡,放著數隻大型動物的標本,其中最惹眼的,是一頭站立起來張牙舞爪似乎隨時可能撲過來的大黑熊,比梁一飛的還要高出半個頭;
除了動物,辦公室裡還有眾多的古玩和字畫,真假梁一飛沒有這個眼光去判斷,但是既然像許樹標這個層級的人,可以把它們放在辦公室,想必不會用假的來充數,招致和他同樣層級或者懂行的人笑話。
另外,許樹標的桌子,正好對筆直的對著辦公室對面,大約20米開外的房間牆壁前的一座和真人等身大小的白玉大佛,佛祖雙目微合,一手指天,一手拈花,嘴角上翹露出一抹淺笑。
佛像正對許樹標,似乎兩邊是平等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拜誰。
整個辦公室是長方形,短邊兩頭是佛像和許樹標的辦公桌,一面是標本和各種陳設,另外一正面長方形的牆壁,都是簾子。
許樹標坐下後,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對著窗簾按下了按鈕。
一陣細不可聞的輕響,窗簾緩緩向兩邊分開,明亮的陽光從外面照進來,原來整面牆都已經打掉了,做成了超級大的落地玻璃窗。
梁一飛一時間沒太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陽光,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喜歡陽光,醫生也說,我這個年紀的老人,應該多接觸陽光,可以延緩衰老,事實證明是有效的。”許樹標衝謝逸飛點點頭,笑說;“過年期間我見到謝先生,他還是那麽的健康。”
“多謝您的關心,我伯父一向也很講究養生。”
許樹標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收斂去了,看向梁一飛,盯著他打量了兩三秒鍾,說:“你很年輕,出乎我的意料。”
對梁一飛的語氣,就沒有剛才和謝逸飛講話時那麽客氣了,不過,剛才他對謝逸飛客氣,也不是衝著謝逸飛的面子,而是問候謝家的謝老先生。
梁一飛稍稍沉吟,嘴巴一動,正要說話,許樹標似乎沒有太多的興趣聽他進行自我介紹,直接說;“梁老板,我非常的忙,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簡單直接的回答我幾個問題。”
“您請說。”梁一飛道。
“第一,你這麽年輕,有什麽把握在大陸能站得住腳,包括讓紅牛過審,確保經營中不會遇到各種麻煩?或者說,你到底有什麽背景,讓我相信你有能力在大陸吃得開?”
頓了頓,說:“你不需要告訴我你多麽有能力,多麽有頭腦,勤奮什麽的,我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但絕大多數這樣的人,最後依舊只是平庸的人。我問的是,你的背景。”
謝逸飛也轉過頭看著梁一飛,饒有興趣。
這個問題是梁一飛根本沒有想到過對方會問的,但是不得不說,這個問題很關鍵。
如果爸爸是上帝,那麽地球上所有的企業家都願意和自己合作,如果是國王,那麽這個王國裡一切生意自然都可以輕松獲利;如果爸爸是高官,那麽在整個省顯然可以平趟……
如果爸爸是梁義誠,那麽最多只能讓人相信,梁一飛在罐頭廠宣傳科可以免費蹭吃蹭喝蹭電風扇。
爸爸是誰,最簡單的決定了,在多大的范圍內可以罩得住,最直接的證明了這個人的能量有多大。
謝逸飛也想知道,梁一飛能在國內短時間內崛起,到底有沒有後台,憑的是什麽。
他是已經基本決定,將來嘗試著和梁一飛合作做一些事。
這個問題,連南江省很多老板同樣想知道,但同樣沒有答案。
梁一飛又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刻說話。
謝逸飛,和許樹標都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謝逸飛雖然很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但是他更知道,這個問題非常不好回答,無論給出怎麽樣的答案,都會給人負面的印象。
如果說有背景一口道出,固然能讓許樹標放心合作,但是,和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第一次見面,為了拿下項目,就交出了自己的老底,這顯然是不成熟的表現,要麽過於張狂,要麽就過於懦弱。
如果使用話術,不明說,繞來繞去,試圖用言語的技巧來過關,那同樣不行,雄辯和口才,對同齡人,同等層次的人是有用的,可當許樹標無論是年紀閱歷還是財力都要完全碾壓梁一飛的情況下,如果梁一飛巧舌如簧,那在許樹標眼裡,只會是覺得這是個耍小聰明的小孩子。
就在謝逸飛猜測梁一飛會怎麽回答的時候,梁一飛已經開口了,淡淡一笑,說:“我沒有任何背景,監獄釋放之後,白手起家,靠的是國家政策好。”
謝逸飛一愣,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想到了幾種可能,唯獨沒想到梁一飛會這麽說。
無論是張狂,還是巧舌如簧,至少說明是有背景,或者是有些機靈勁的,許樹標既然第一個問題就問背景,自然是把背景看得極重。
他們這些華僑很清楚,在內地做生意,背景的重要性,超過一切。
梁一飛這樣回答,豈不是立刻就把自己陷於了最不利的境地?
謝逸飛暗想,你好歹認識那麽多人,隨便說幾個,哪怕扯虎皮做大旗呢,難道許樹標還真的會去大陸問某某省領導,某某高管,是不是梁一飛的後台?
謝逸飛抬頭偷瞄著許樹標的臉色,心裡嘀咕,這下弄不好要完!
許樹標依舊是面無表情,略微有些嚴肅,聽完了梁一飛的回答,並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微微點頭,說:“那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個人能力的確是比較強的。”
“額?”梁一飛還沒出聲,謝逸飛先忍不住發出了一點兒不太和諧的動靜。
這……這什麽操作?
什麽思路?
梁一飛微笑著點點頭,說:“背景是最重要的一點,但未必是最能長久的一點,我沒有背景,那就只能依靠能力了,總算還有個長處。”
“那你的能力,能為我帶來什麽呢?”許樹標說:“第二個問題,你告訴我,如果給你大陸的代理權,你一年能為我帶來多少回報?”
說著,和剛才的風格一模一樣,頓了頓,補充說:“我不需要聽你對大陸市場的分析,我只要你給我一個具體的數字。”
這個問題就真沒法回答了,連梁一飛也沒法回答。
誰能準確的說出具體數字?
說多了,自己太吃虧,到時候賺不到,難道自己貼錢?說少了,言而無信,用一個小數字想必也難以打動對方。
“許先生,我沒有辦法給你具體的數字,我們只能在合同上,進行約定,越好盈利的分配比例,雙方各自應盡的義務和責任。”梁一飛說。
梁一飛說的合情合理,不料許樹標卻十分堅持道:“你說的是我同意給你代理之後的工作,現在我隻想聽你告訴我一個具體的數字。”
梁一飛心裡略微估算了一下,說:“第一年我實在沒辦法給你數字,因為我要投入, 很可能是虧本或者持平,第二年在起步階段,幾百萬上千萬肯定沒問題,但這個數字您不在乎,我也不在乎;第三年上升期,會有分紅,但很難過億,因為這個階段我需要投入更多來打開市場,如果一定要我給出具體數字,我只能講,從第三年以後,每年的您的分紅,每年不會少於一個億人民幣,五年以後,每年不少於三個億。這是最保守的估計。”
紅牛國內銷售額突破三百億,是20年之後的事情,梁一飛給出五年就可以分紅三個億,那就意味著,五年之後,他至少要把紅牛在國內的銷售額,做到30個億朝上,才有可能在利潤中拿出三個億進行分紅,確保自己也有大額收入,比做保健品更加劃算。
在先知者眼裡,這個數字其實不算難,但如果放在當前大環境下看起來,五年後銷售額達到30個億,這是一份十分漂亮和激進的計劃方案,足以打動人。
因為誰也不知道,未來幾年,中國經濟會像坐火箭一樣上升,同樣,無論是誰來代理紅牛,都無法保證,一定能把這款產品在大陸做起來,做到年產值30億這樣的頂級。
這幾乎可以和當前的健力寶相提並論,同一層次了。
能給出許樹標這樣的答覆,哪怕最最苛刻的眼光來看,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十分的圓滿。
謝逸飛再一次去看許樹標的神情。
許樹標還是之前的表情,只不過不像剛才聽完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後,立刻拋出第二個問題。
這一次,他沉吟了大約十幾秒,然後抬頭問出了第三個問題:“你怎麽確保你的承諾可以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