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之後沒兩天就開學了。

　　省科大還是厚道的，雖然拿得是‘臨時學生證’，將來發的是‘同等學力’證書，可上課的地點，和科大學生一樣，都在校內的教學樓裡，來代課的老師，果然是科大本部的在編教師。

　　英語課老師剛進門，朝講台上一站，露出個正臉，下面就是一陣騷動。

　　帥啊！

　　三十歲左右的一個人，精神的很，梳著現在很流行的三七開分頭，頭髮在燈光下鋥亮，顯然是打了摩絲的，穿了一身西裝，雖然是那種老土的寬松雙排扣，可連梁一飛這個後世的人看著，都有股子瀟灑的味道。

　　人嘛，氣質還是重要的，氣質好，穿什麽都有味道。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科大英文系的講師，叫顧文明，今年29歲。”

　　說完，又用英語重複了一邊，然後在黑板上流利的寫下中英文的自我介紹。

　　這一個亮相贏得了滿堂彩，內行聽門道，梁一飛能聽得出來，顧文明顧老師的英文發音很標準。

　　第一堂課，顧文明沒教字母單詞和語法，而是讓在座的人，用自己能掌握的英語，進行一下自我介紹，不會的地方，就用中文說，他先摸摸底，看看這一個班的英文水平好因材施教。

　　梁一飛本來以為，來這裡的人，大多也就回個hello，baybay之類的，哪知道，一個班六十八個人，居然有差不多一半都能用不太標準的英文，做出最簡單的英文自我介紹。

　　這就有點奇怪了，這年頭英語的普及程度沒這麽高吧?

　　雖說夜校也是有入學門檻的，要高中或者同等學力的中專、技校畢業，不過後兩者的畢業證不難拿，英語教學水平更是乏善可陳。

　　也有十幾個人什麽都不懂，就坑坑巴巴的三句話，我叫什麽，我從哪來，我多大。

　　總的來說，這一個班的整體英語水平很高。

　　既然大家都會，梁一飛也就不客氣了，輪到他，站起來，語速不快不慢的說:“各位同學老師大家好，我叫梁一飛，19歲，一個半月前才從白湖農場釋放，目前沒有工作，待業在家，來上學希望能拿個文聘，方便將來找工作。”

　　英語基礎再好，也是相對而言，這一段話大多數人沒明白，聽懂的幾個，看著梁一飛的眼神就有點不對頭了，更多人則是照舊熱烈的鼓掌。

　　尤其‘白湖農場釋放’這一段，很多人還以為是一個月前從某某單位來什麽的。

　　主要還是說給顧文明聽的，意思就是，第一，我英文水平不差;第二呢，我一個勞改犯，有時候不來上課，顯然也很正常。

　　總的來說，我就是來混個文聘，你好我好，大家才會好，可別因為點名不到，不交作業什麽的，給我扣分。

　　顧文明一定是完全聽懂了，稍稍愣了一下，然後微微一抬手，用英文說了聲:“謝謝你的介紹。”

　　繼續。

　　等到一個班都介紹完了，顧文明用中文說:“剛才大家都自我介紹過了，那麽我選一個口語最好的同學，來當課代表，以後負責點名、收作業，協助我教學。”

　　果然，顧文明微微一笑，目光落到梁一飛身上，

　　一飛本能覺得不太妙。

　　有種中招了的感覺！

　　果然，顧文明老神老在的說:“梁同學，我看就是你吧，大家沒意見吧?”

　　“啊?”梁一飛嘴巴微微張開。

　　這話怎麽講的，

老子口語好，難道不是為了逃課理直氣壯嘛?　　當什麽課代表啊，你才是課代表，你全家都是課代表好不好！

　　不由得梁一飛反對，全班熱烈的掌聲已經響起來了！

　　這小子口語溜得一塌糊塗，大夥剛才都聽見了了！

　　梁一飛硬著頭皮起來衝全班點點頭。

　　大爺的，自作虐不可活啊。

　　這幫知識分子，一肚子悶壞！

　　上的是大課，四節課分成兩個80分鍾，中途休息一次，全班挨個自我介紹一遍，等他起來‘感謝老師信任、感謝同學支持’，第一節課也就完了。

　　中途出來上廁所，剛尿完正抖尿呢，顧文明就出現在一邊，笑呵呵得看著他。

　　“你幹啥?”梁一飛趕緊收鳥入籠，警惕的一瞪眼。

　　指使我乾活也就算了，這四眼男要是敢有其他非分之想，老子幾年大牢可不是白做的！

　　“小梁，你真是坐過牢?”顧文明很大方的掏鳥防水，一副‘我看了你的，也讓我看我的，大家誰都不欠誰’的落落大方。

　　“打架，判了四年。”梁一飛說。

　　“那你英語怎麽說的這麽好?”顧文明一邊抖啊抖的，一邊說:“你這水平我能聽出來，口語不比我這個當老師的差，跟老外對話恐怕問題不大吧。”

　　梁一飛又把那一套說辭拿出來了，“以前擺地攤遇到過老外，你也知道，老外嘛，人傻錢多，為了多賺錢，我自己學的。”

　　說著，笑笑:“我這人見錢眼開，隻要想到能賺錢，學習積極性就特別高，進步倒挺快。”

　　顧文明尿完了，一邊拉褲子拉鏈，一邊盯著梁一飛打量了半天，點點頭，也不知道是揶揄，還是感慨，說了句:“了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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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節課開始， 顧文明還真不客氣，把梁一飛當成了免費勞動力來用，叫到台上和他配合，演練最基本的商務英語對話。

　　這種情景化的教學方式很新穎，不像當前大多數老師那樣照本宣科，很受全班歡迎，梁一飛一開始還有點鬱悶，不過和顧文明‘玩著玩著’，興頭也上來了，課倒是上得挺愉快，不知不覺一晚上課程就結束了。

　　夜校的人員組成比較複雜，和全日製大學不同，這裡既有高考落榜生，更多的還是有一定社會工作經歷的成年人，經過兩堂課，尤其是第二節課的互動，大家很快就熟悉了。

　　放學的時候，有個穿著女士紅西服，泡沫墊肩，踩腳褲，燙著大波浪的女孩，嚷嚷著讓‘課代表’組織大家去娛樂娛樂。

　　這副打扮在十幾年後很土，有點像少林足球裡的趙薇，可是當前卻是最時髦的。

　　女孩名字也洋氣，叫做薑小荔。

　　人如其名，性格潑辣，像生薑，笑起來吧，甜甜的像荔枝。

　　班上年輕人居多，愛玩，明天又是周末，有漂亮姑娘挑頭，大夥都跟著起哄。

　　“走著唄，跳舞去！”梁一飛看看時間，才9點半，市工人文化宮的露天舞場第二場才開。

　　顧文明正夾著書要離開，薑小荔趕緊三步並兩步過去，挽住顧文明的小臂，撒嬌說:“顧老師，一起去唄！”

　　顧文明呵呵一笑，不動聲色的把手從薑小荔的臂彎裡抽了出來，說:“你們玩得開心點，我這不要賺錢供老婆讀書嘛，晚上得備課。”

　　他老婆公費出國讀書，每個月都要寄錢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