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寧家村外來了個怪人,這個人穿著一套深藍色帶兜帽的衣服,衣服無論用料還是款式都是當地人從來不曾見過的,看起來即結實又保暖,而且還顯得很精致。
如此精致的衣物卻又缺少富貴人身上該有的金銀珠寶等華麗飾品,整體檔次給人不上不下,不倫不類的感覺,這是第一怪。
第二怪是這人臉上戴著一個黑色面罩,面罩上方眼睛的位置還戴著一副奇怪的,鑲嵌著黑色水晶片的東西,使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第三怪是這人背著的武器,那是一把包裹在墨綠色布料中的長條形兵器,上直下彎,中間靠下的位置前後都凸起一塊,斧不像斧、鉤不像鉤,刀槍劍戟就更不可能了,實在難以分辨是個什麽玩意兒,即使武林名宿都會因此撓頭,不能不說是一怪事。
當然此人的行裝還有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他那胸腹有一排口袋的馬夾和右腿上三角形的皮套子,以及背上碩大的雙肩包裹,三件東西裡面都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裝著什麽。
這個人當然就是江燁了,小娜第一次點他額頭的時候,輸入的信息裡有介紹整個星球的大概情況,說明該星球上有人類文明,文明水準最高的地區與華夏的宋朝相當。
所以他這身行頭,在這個世界是獨一份,自然會顯得非常特別。
江燁抵達寧家村外圍後,並沒有急著進村,而是在一處居高臨下的樹林裡藏起來,拿著望遠鏡仔細打量村子裡的情況。
村子不大,五六十戶人家,十分貧窮和落後,整個村子隻有一座磚瓦房和兩座土牆房,其它的全部都是竹木為籬,茅草做頂的茅屋。
此時已經是初冬,這種冷天乾不成農活,村裡人一般會窩在家裡不出門,但是今天卻不一樣,村子裡有人嫁女兒,整個村子的人都活動起來。
嫁女兒的是村子東邊的一戶人家,小小的一座破茅屋的門口,穿著紅衣服的新娘子和穿著舊麻布衣的老母親緊緊摟在一起,母女二人哭的那叫一個慘,邊上幾個女人拉都拉不開,直到幾個拿棍棒的男人上前,兩三人架一個,像捉小雞一樣,生生的給提溜開了。
江燁看到這一幕,覺得有些奇怪,辦喜事而已,怎麽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那些男人還拿著棍棒,好像看守一般。
緊接著新娘子哭喊著被塞進雖然是新的,卻頗為簡陋的紅色花轎裡,然後一個老道士由兩個年輕的徒弟伺候著,開始繞著花轎作法。
老道又唱又跳,手上拿著一把木劍,好像瘋了一般,不時還撒些紙錢一樣的東西。
江燁當然不懂老道在做什麽,他隻覺得這場婚禮似乎越來越奇怪了。
老道作法的高潮是他跳起來在空中做了一個360度的轉體動作之後,用手掌在木劍上一摸,那木劍居然燃燒起來,然後他把劍一甩,一朵火苗飛出,落在地上的紙錢上,紙錢燒著後正好組成一個火圈,將花轎套在中間。
圍觀的村民見此奇觀,紛紛下跪,磕頭不止。
老道作法結束,鑼鼓嗩呐頓時響起,花轎由四個頭上、胳膊上扎著紅繩的壯男抬著,喊著“嗨喲吼”、“嗨喲吼”的號子,飛一般的出了村子,往南面的一座石山上去了。
見到女兒被抬走,那悲泣的老母親直接哭暈在原地,被架著她的兩個男人拖回了茅草屋裡。
花轎上了石山後,流水席在村子中間鋪開,那老道和兩個徒弟被村裡的長者請至上席,十幾道熱菜連續上桌,
一村的人推杯換盞、大快朵頤,好不熱鬧。 江燁下山時,有注意到那座石山,附近的山嶺都有植被,就那座山上幾乎全是石頭,植被甚少。重點是,那石山上有一座石廟。
“迷信害人啊,看來哥哥我要做一回西門豹啦。”江燁大概猜到眼情的情形是怎麽回事,不敢耽擱,離開藏身的樹林,抄近道往那石廟去了。
石廟修在半山腰,是由一個天然石洞改建的,入口外放著兩尊石獅子,入口四周雕刻了古樸的花紋,廟內有八尊石像,看其造型,道家、佛家的都有,也不知供奉的主神是誰。
廟內空無一人,有一張香案,上面放著個香爐,點著香燭,還有些肉食、酒水等供品。香案、香爐都是舊的,尤其是那香爐,看起來頗為精致,如果拿到現代,應該是個不錯的古董。
香燭、酒水等供品明顯是新近放上去的,張燁估計是最近發生了或將要發生點什麽事情,所以才有這些東西,以及那個女孩被送來廟裡。
敬神江燁不反對,但是敬歸敬,供點香燭酒水也就是了,把人當供品,這就不太好了,江燁決定要管一管,不過他不會輕舉妄動,先搞清楚具體情況再說。
於是江燁進入石廟,躲在最大的一座,看上去應該是道教神仙的石像後面,隻要有人進入石廟,在這裡他可以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
江燁下的這是一著臭棋,成功地使自己和那女孩一起,被關在了石廟中。
江燁沒注意到,這座看起來非常天然的石廟,入口處居然是有機關的,在外面按動開關,入口處厚重的石門就會自動關閉,從裡面只靠人力根本無法打開。
石門關閉的時候,江燁聽到了流水聲,估計這石門利用了石山上某條溪水或地下河的水力,這不得不讓他感歎古人的智慧,並且略為自己的自大感到懊惱。
女孩被關進石屋後,江燁本來還想看看她的表現,以此判斷一下這人的性格品行,結果她被關進來之後,就縮在角落一直哭一直哭,讓江燁又氣惱又自責。
江燁氣惱是因為這個女孩太脆弱,毫無自救的表現,自責也是因為這個――她確實太脆弱。
面對來自整個社會的惡意,一個還未成年,手無寸鐵的小女孩,能做什麽呢?如果她膽敢反抗,不只是她自己,隻怕連她的老母親,也會被亂棍打死吧。
“別哭了,吃點東西吧,我聽到你的肚子餓得咕嚕響了。”
江燁說著地道的青州話,從石像後面走出來,從背包裡拿出兩盒自熱快餐,撕開包裝,準備開始加熱。
江燁直接這樣走出來,倒也不怕外面的人發現,因為外面根本沒人,石門從裡面靠人力是打不開的,那些抬轎子的人早下山去了,村裡還有酒席等著他們呢。
“啊――!天!天,狗大神饒命!”
江燁的突然出現,嚇得女孩兒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哆嗦著一疊聲地叫“饒命”。
江燁又好笑又好氣,心想我好心幫你,怎麽就變成狗了。
他沉聲喝道:“別哭了!起來說話。”他的語氣很凶,果然將女孩震住,使她不敢再哭,小心翼翼的在原地站了起來,但是低著頭不敢看江燁,而且仍然在發抖。
“看好了,作法這種事,我也會。天靈靈,地靈靈,冷快餐變熱快餐!”
江燁將準備好的自熱快餐放在地上,裝模作樣地對著快餐盒,念著自己都覺得好笑的咒語,因為他念的是女孩從來沒有聽過的中文,女孩當然聽不懂,她聽到耳中,隻覺得高深莫測。
自熱快餐的發熱包遇水幾秒鍾就會有反應,江燁的咒語才念完,快餐盒就發出“哧溜,哧溜”的聲音,好像在響應他,女孩在一邊看著,眼睛都瞪大了。
過了一會,盒蓋的出氣孔開始有熱氣冒出來,飯菜的香味四溢開來,引得女孩的肚子叫得更歡了。
等快餐熱好了,江燁拿過一盒自己先吃起來,指著另外一盒對女孩說:“吃吧,味道都還行,小心魚刺。”
江燁從山林裡出來的時候,遇到湖泊或溪流就會捕魚捉蝦,補充營養的同時,還烤成魚乾,以備不時之需。剛才他為女孩準備晚飯時,特意給她加了幾塊魚乾。
女孩不敢拒絕,加上她本來也餓了,又不想吃供桌上的東西,就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盒,縮回牆角吃去了。
女孩一直抖,一直抖,吃過飯了還在抖。江燁覺得奇怪,心想我有這麽恐怖嗎?能嚇得你抖上半個小時?
石廟隻有一個鑿透石壁的小窗戶, 光線一直很暗,此時太陽西斜,終於有一道陽光照到了女孩所在的角落,江燁這才看清,她穿的嫁衣雖然是新的,而且很漂亮,但是料子非常薄,根本不能抵禦冬日刺骨的寒冷。
她一直在發抖可能有害怕的成份,根本原因卻是因為冷。
江燁心裡一痛,心想我在想些什麽啊?身為一位專業人士,居然這麽點細節都沒發現,連忙去背包裡拿出一件登山服的羽絨內膽來,一邊遞給她一邊和聲說:“穿上吧。”
女孩搖頭。
江燁再遞,女孩仍是搖頭,她怕江燁生氣,低著頭出聲解釋:“神娘的衣服,不能套別的衣服的,否則天狗,天狗大神要生氣的。”
女孩的聲音細得跟蚊子似的,好在江燁的聽力非常好,仍然能夠聽得清楚。
聽了女孩的話,江燁覺得好笑,笑著問她:“我不就是天狗大神嗎?”
女孩的頭垂得更低了,手捏著衣角說:“你,你不是。”
江燁“咦”了一聲問她:“我怎麽又不是了?我剛剛作法使冷飯變成了熱飯,你沒看到啊?”
女孩動搖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自己的依據:“你是人,你有影子。”
夕陽金色的光芒照在兩人身上,影子從地面一直延伸到石壁上,拉得老長了。
“我當然是人。不過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仙人,你看。”
江燁說完,額上突然張開第三隻眼,眼珠裡迸射出刺目光華,明亮得如同太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