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西山。
西山經過一年多的改造,如今早已不是先前那個荒涼的石頭山。
軍械所、一應工坊的剛建立時只有三四千人,這裡頭包括工匠、民夫、工人及其家人。
一開始召集的也大多是失去了土地的百姓,他們沒有米糧過冬,都想著先乾下這份差事,攢些錢來買些土地。
可這個想法只在這群人裡存在了三個月,給民夫、工匠、工人們建築的民居落成的第一日,劉鴻漸便宣布按戶分房。
房子不大,但足夠一家幾口人遮風擋雨,在軍械所、各工坊做工的匠人、工人、雜役等全部管吃、管住還發銀子。
外加上劉鴻漸在朝廷裡的名頭,以及傳聞這裡頭有皇家的影子,這些人就更加斷了繼續去種地的打算。
以至於後來但凡西山工坊一擴容招工,四面八方前來應召的百姓都能將西山的工坊圍的水泄不通,兩年下來小小的西山周邊竟已聚集了五六萬人。
再到後來講武堂、工學院相繼落戶西山,劉鴻漸覺得取水不便,直接命民夫在無定河挖了個口子。
河道自講武堂和工學院間穿過,一路向南繞過西山各工坊,再次注入無定河下遊。
講武堂與工學院間以鋼筋混凝土搭建了一座平坦的橋,小河邊又被匠人種植些花草,一時宛若世外桃源。
人多了,自然需要的東西也多了,吃的、穿的、用的從京城采買總歸不便,於是乎有商業嗅覺的小商小販接踵而至。
在一應民居的對面,又慢慢的建起了一排排的商戶,所有的商戶門面全部一樣,皆是紅磚築成的二層商房。
商戶們想租下門面做買賣,只需去商鋪中心地段尋誠意伯劉孔昭家的嚴管家即可。
劉鴻漸也終於過上了靠收租子發家致富的懶散生活。
這一日時近巳時,一輛馬車駛入了西山小鎮。
王元古掀開馬車的窗簾唏噓的盯著窗外繁華的鎮子看,接到兩旁客棧、酒肆、布莊、糧鋪一應俱全。
道路是用水泥鋪就,平坦整潔而寬敞,馬車行在路上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早便聽聞安國郡王在西山的產業乾的風風火火,如今看來果然不虛,王元古心間暗道。
幾年前他曾來過一次西山,那時這裡不過是一片不怎麽長莊稼的荒地,如今再來,哪裡還有半分荒涼的景象。
馬車一路穿過民居區,又穿過大大小小的各類工坊,終於來到了西山山腳下。
“車上何人?來此所為何事?可有堪合?”一隊值守的京營兵攔住了王元古的馬車,從中走出一個小旗官衝著馬車問道。
“老夫王元古,此來西山為見安國郡王,老夫……沒有堪合。”王元古沉聲道。
見這小旗官語氣傲慢,王元古皺了皺眉,他身為當朝侍郎哪裡受過這等責問,只不過有求於人,他並沒有發作。
“沒有堪合?那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小旗官冷言冷語道。
雖然見這老頭一身綢緞,定然不是等閑之輩,但每日想上山拜訪安國郡王的多如牛毛,哪個不是有些身家的。
“大膽!你可知車內的是誰嗎?”王元古還沒發作,他的車夫卻是已經忍不住了。
他家大人可是堂堂的三品大員,平日跟著王元古出去,誰人見了不得禮讓三分,哪兒曾想西山一個小小的旗官都敢如此放肆。
“啊呀?還挺橫啊!那你可知這山上住著的是誰嗎?”這小旗官見一個馬夫都敢質問不怒反樂,一口山東話說的賊溜。
“王虎,退下!這位小哥,老夫乃刑部左侍郎王元古,此番前來拜見安國郡王實在是有要事相商,倉促之下並未來得及去辦堪合,此是老夫的印信,還望小哥通融則個。”
王元古從腰間掏出自己的印信,語氣和善的遞交給這小旗官。
崇禎皇帝住在西山別苑的消息並未昭告天下,以至於不少百姓只知道住著位王爺。
或許他的馬夫王虎不知道,但他卻知道,崇禎住在這兒,即便盤查再是嚴格,那也不為過。
“你且稍等一下,本官去驗證一番。”這小旗官連字兒都不認識,哪裡知道印信上寫的啥。
不得已隻得去後方的駐所裡去請教千戶官大人,臨走還不忘吩咐手下,在他沒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上山。
片刻之後,驗證了真偽的小旗官揮手放行,王元古這才得以上山。
望著王元古蹣跚的背影,這小旗官心間疑惑,心說今日這是怎麽了,剛才來了位吏部侍郎,現在又是刑部侍郎。
這些官老爺們今日都不用坐班嗎?
西山雖然不高,但也至少有四五百個台階,又行不得馬車,王元古歎了口氣,隻好在王虎的攙扶下攀爬。
走一會兒歇一會兒,直累的滿頭虛汗,一路上又被數撥軍士幾番盤問,王元古才終於見到西山頂上的院落群。
古色古香的建築群錯落有致,正是秋日的光景,幾個下人在外清掃落葉,不時有幾個女婢拎著物件走進走出。
此間還真是世外桃源呀!王元古四處瞅了瞅心道。
穿過好幾處院落,又是幾番詢問,王元古終於在別苑的西邊找到了安國郡王的住所。
只是王元古門兒還沒進,就看到了一個熟人——吏部侍郎張天祿。
“張天祿,你怎麽在這裡!”王元古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瞧錯了,眨巴了一下眼睛才道。
“我倒是誰呢,這不是王大人嗎?怎麽,興你來就不興我來嗎?”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張天祿的語氣也不怎麽友善。
“哼!”王元古冷哼一聲也不多言,抬腳便向院門走去。
“你怕是進不去喲,王爺他老人家可還沒起床呢!”張天祿陰陽怪氣的衝著王元古的背影來了句。
心說老子都在這兒等半天了,要能進去早便進去了,哪裡用在這兒等你這老東西。
只是王元古哪裡肯信,這都快巳時了,怎麽有人能睡到這個時候?
直到在院門口吃了值守家丁的閉門羹,王元古才又悻悻的回來,但見張天祿坐在門口一處石台上微微笑著望著他。
“王大人,咱倆先聊聊?”張天祿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