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半個時辰,臨城攻防戰的第一波攻勢以袁宗第的失敗而告終。
僅僅半個時辰,臨城四周已經成為阿鼻地獄,中了子彈、缺胳膊少腿兒的屍體遍布城周,被金汁淋瞎眼睛來不及撤退的士兵,躺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哀嚎。
幾天之後,凡是皮膚接觸到金汁的士兵絕大多數都將在痛苦中死去,因為,在這個年代,金汁造成的感染,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粗略估計,農民軍此次進攻,至少有一千二百余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而受傷的至少也是這個數。
承受著四面弩箭攻擊的千戶所士兵傷亡也不低,沒有辦法,戰爭,從來都是要死人的。
“常鈺,統計我方傷亡!”
打退了袁宗第的第一次進攻所產生的喜悅感並未持續很久,城牆上也是哀嚎聲遍布,讓得劉鴻漸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稟大人,此次戰鬥,萬歲山千戶所共戰死士兵一百四十二人,其中射擊百戶十二人,刀槍兵百戶一百零八人,盾兵兩人,騎兵百戶二十人。
傷兩百二十七人,其中八十四人無法參與接下來的戰鬥。”
常鈺雙目發紅,這裡面有幾個是他親自帶的手下。
“大人,城上協防的八百余百姓,戰死四百六十余,其余大部皆受箭傷!”常鈺沉聲又說道。
“知道了,從刀槍百戶中擇射擊成績優異者補上射擊百戶的空缺,下去布防吧!”
劉鴻漸聲音低沉,常鈺似是也感受到了什麽,拱手退下去布置接下來的城防。
不用否認,每一場攻防戰中死亡最多的肯定是協防的民夫,這些民夫沒有盔甲防護,更沒有經過訓練,往往驚慌失措間忘記躲避,喪於敵手。
射擊百戶只需把槍口對著城下便可進行射擊傷亡尚可接受,而騎兵百戶的兵士更是從僅剩下的關寧鐵騎中並入,皆身著重甲,尋常箭羽除非射中脖頸或面部,否則皆不可破。
死亡人數最多的便是刀槍百戶了,半個時辰前,這些還扛著長槍、大刀活蹦亂跳的少年,頃刻間死去一百多人。
按照後世,他們都還未成年,這些少年是如此的信任他,相信跟著他,便可以吃飽飯,便可以讓家裡的寡母過上好日子。
戰爭不是兒戲,一個微小的失誤,便可以輕易奪走手下士兵的生命,當初征兵劉鴻漸還意氣風發的專門找家中曾有親人戰死的孩子入伍。
他現在真想扇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幹嘛非要找這些孩子來為自己賣命?
僅僅是為了服從管教?這些孩子的家中,大多已經失去父親、兄長,如今……
如何向他們的母親交代?
此時的劉鴻漸也終於真實的領會到,什麽叫做‘為將者,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戰戰兢兢。’
“大人,敵軍又有所動靜了!”閻應元出聲稟告,打斷了劉鴻漸的自責。
戰爭已然如此,內疚也無法挽回,他必須盡全力守住城池,方可保住城中百姓以及手下的兩千兵士。
劉鴻漸走到城頭,向遠處的敵軍望去。
在敵軍軍陣後方,一排排的戰馬拉著一個個蓋著黑布的東西,緩緩向著臨城挪動。
那黑布下的東西似乎很重,除了需要戰馬拉,後方還有五六個身著普通家丁服飾的壯漢在齜牙咧嘴的推。
“大人,有可能……是佛郎機!”閻應元眼神微眯,聲音有些顫抖。
太原府的城防是配置有十二門佛郎機大炮的,
雖然與之前李自成攻擊京城時的佛郎機相比,噸位並不大,但臨城的城牆既低且薄,僅在地基以青石鋪地,上首皆為青磚。 這時的火炮雖然只能打出實心彈,但也遠遠不是臨縣的城牆能夠承受的。
一開始袁宗第本沒想把這些大家夥帶過來,在他看來,臨縣這等彈丸小城,隻消他嚴加訓練的士兵一個衝鋒即可拿下。
但保險起見,最終還是接受了手下的建議,帶上了這些笨重的家夥。
佛郎機移動不便,袁宗第又是急性子,才有了剛才的試探性攻城,一直到戰鬥結束,這些大家夥才被拉到城下。
“袁總兵,范某不負所望,終於是把這佛郎機給大人帶過來了!”范永鬥久未運動,從孟縣騎馬而來,已是落了一身汗,氣喘籲籲的道。
“是啊總兵大人,此番我們八兄弟鼎力支持大人,希望大人旗開得勝,能救出小兒,殺了城中那賊官!”王有才也是一臉諂媚的給袁宗第見禮。
“大膽!什麽總兵,要叫闖王,此乃新任的闖王大人!再敢亂語舌頭給你割了!”
滿臉鐵青的袁宗第還未開口,身後的金眼彪把刀抽出半拉,怒喝道。
“是是是,是小的嘴拙,還請闖王大人寬恕則個!”王有才彎腰謝罪,腰都快彎成直角了。
“退下,休得打擾本王指揮作戰!”袁宗第終於開口, 但說的話讓范永鬥等人十分心寒。
他們可是花了大價錢,僅銀子就出了六十萬兩,要知道袁宗第總共才一萬六千兵馬,就算他截下一半,發到所有兵士手中也有近二十兩。
也正是因為這些銀子,才讓得這些士兵悍不畏死,這袁宗並怎的翻臉不認人呢?
“大王,咱太原府的佛郎機大炮最佳設計距離是兩百步,是否到達預定位置後馬上開炮!”
負責火器的一個兵士抱拳請示袁宗第,在得到肯定答覆之後,小跑著傳令而去。
“不能讓這些大炮靠近城牆,傳我軍令,調集東、西城牆上的射擊手,給本官打他們的馬匹,還有推炮的人!”
劉鴻漸感受到了威脅,城牆距離弗朗機還有三百余米,考慮到AKM的精度,不得已隻得抽調更多的射擊手。
一陣槍聲過後,拉著十二門佛郎機的軍馬均已倒下,推重炮的家丁們也是抱頭鼠竄。
“哼!派重盾兵協防,就是推,也得把炮給本王推過去!”袁宗第大怒。
少傾,一排排扛著重盾的兵士從兩邊走出,在每一門炮前形成防禦帶。
“F,U,C,K!”劉鴻漸大罵一聲袁宗第的狡詐。
他往敵陣後方看去,想找尋袁宗第的身影,不想袁宗第沒找見,反而碰到個到個熟人。
瑪德,是王登庫那老雜毛,此番戰事果然是這廝鼓動的。
“老方!帶幾個人去你家後院柴房,把那幾個混吃等死的家夥給本官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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