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崇禎實在看不慣劉鴻漸的憊懶,便質問於他,誰知這廝憋了半晌說了句話,差點把他氣死。
“皇上,臣擔心,功高震主啊!”
崇禎聽到差點沒背過氣來。
他懷疑過袁崇煥,懷疑過祖大壽,懷疑過吳三桂,唯獨沒有懷疑過劉鴻漸。
因為在他心裡,這個家夥太懶了,給官都不做,屬於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那種。
現在倒好,朕沒有懷疑他,他倒是開始懷疑朕了,朕難道看起來那麽像涼薄之人嗎?
還功高震主?這簡直是豈有此理!就你跑到遼東、SX溜達一圈立的那點功,就想震了朕?
哼,懶就是懶,哪有那許多道理!
江南乃我大明糧倉,不能再落入逆賊手中,不行,這次決不能再讓這小子偷懶,崇禎心想道。
“皇上,微臣舉薦秦老將軍!”劉鴻漸面帶笑意。
“不妥,朕覺得你去比較合適!”崇禎眼皮子一翻。
“皇上,微臣還要種紅薯!”
就知道是這樣,但劉鴻漸一點不敢生氣,畢竟面前的人是大明的皇上,如果把人惹毛了,免不得他還得灰溜溜去川蜀打張跑跑。
聽說那地兒山高路遠坑深、窮山惡水出刁民,苦的很。
好在他知道崇禎是個講道理的皇上,講道理好啊!
“糧秣之事非我大明要事,番薯可以交由嘉疏署的官員種植,江南乃是我大明糧倉,萬萬不得有失,佑明,必須你去朕才放心!”
崇禎很認真,這關乎到大明的存亡。
黃得功很詫異,詫異於身邊年輕的安國候竟如此得聖眷,皇上喊的啥,不是安國候,也不是劉鴻漸,而是表字。
他雖然粗俗,但也知道喊人字的,要麽是親朋好友,要麽就是尊敬。
“非也皇上,在微臣看來這糧秣之事恰恰才是大明的重中之重,那些百姓為啥跟著高迎祥乾、跟著李自成乾,又跟著張獻忠乾?
因為跟著他們能吃飽飯啊!有了糧食吃,咱大明的百姓誰還願意去幹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勾當?
至於嘉疏署嘛,他們會種土豆、番薯嗎?他們知道怎麽育種、怎麽育苗,怎麽提高產量,怎麽推廣嗎?”
劉鴻漸也很認真,這關乎到他要不要去川蜀吃土。
“只要給臣半年時間,等第一季的土豆番薯有了產量,大明百姓得了實惠,皇上便再不必為流寇煩心了。
再者說,皇上,若要南下除賊,賊兵勢大而大明兵力匱乏,勢必還要派京營前去,派的少了沒用,派的多了這京城可就空虛了。
微臣可不是光種紅薯,關鍵時刻,微臣可是會與皇上、與大明共存亡的!”
言下之意,沒了京營兵,若遼東有了閃失,京城便危矣,你把俺派到那鳥到處拉屎的地方,誰給你守城?
崇禎聽完心中想想,覺得這小子說的也是實在話,大明不僅缺糧,還缺兵啊!
但如此便被一個年輕人辯駁回去,實在太沒面子,崇禎扭頭不言語。
“皇上,臣其實也想去江南轉轉,聽說那邊不僅富饒,而且美女如雲……”
“放肆!朕將如此重要之事托付於你,你這豎子,竟然想著這些事,真是胸無大志!”
若身邊沒有老黃,自己如此直白的反駁,崇禎應該不會如此生氣,畢竟平時便放肆慣了,為了給崇禎台階下,劉鴻漸隻得自己找罵。
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嘿嘿,
皇上說的是,臣也覺得自個很沒出息,隻想著在家陪陪老婆孩子,哦,臣還沒有孩子!” 劉鴻漸嘴上說著好聽話,其實心裡也很舒坦。
他的愛妻孫秀秀已經懷孕好幾個月了,若真要再去一趟江南,一來一回免不得又要耽誤許久。
到時候連孩子出世,自己都不在身邊照看,豈不是太委屈秀秀了,這不行!絕對不行!
“那秦良玉果真還能為朕征戰?”崇禎沒了法子,隻得退而求其次。
“啟稟皇上,秦夫人雖然年事已高,但她滿腔報國之意,川蜀之地盡人皆知。
但老婦人畢竟年紀大了,君憂臣辱,君辱臣死,微臣雖卑鄙粗俗,也想為皇上分憂,臣自請去川蜀剿滅賊寇張獻忠!”
黃得功坐在邊上聽安國候與皇上一唱一和,他本就沒什麽心計,聽了半晌終於是鬧明白。
原來皇上是想讓安國候去南方討賊,但是安國候不想去,而皇上又不太敢重用土司,於是便起身下跪請命。
他真不想呆在朝廷裡,他大字不識,又不受待見,與這裡格格不入,他屬於戰場,在那裡,他可以殺的賊將血流成河。
“不行,黃老將軍,你不能去那裡!”劉鴻漸急眼了,這廝怎麽如此不著道,你若去了南方,遼東的冷風誰去喝?
崇禎本來都想說準奏了,被劉鴻漸搶了台詞,眉頭皺的就想發火。
“皇上,這秦老夫人滿門忠烈,其夫、其兄、其弟、其子侄皆為大明戰死,若論衷心,秦夫人遠勝於微臣。
況且微臣那錦衣衛也幾經查證,秦夫人身子骨硬朗的很,定能幫皇上守住南方!”
前半句是劉鴻漸的真心話,而後半句……錦衣衛查沒查,鬼才知道。
“皇上,那左良玉手下大半是流寇,戰力不強,實乃烏合之眾,不足為慮。
最難辦的是張獻忠,此人在川蜀亂竄,川蜀地形複雜,唯有秦夫人這般土著方能遏製。
秦夫人駐守在石柱,此地易守難攻,只要從京營中撥出五萬人馬,拿下夔州,便可堵住張獻忠進軍中原的要地。
待皇上明歲大兵練成,大事可期矣!
而黃將軍你,還有更重要的擔子需要你來挑!”
劉鴻漸之所以如此蛋定,把左良玉軍說的如此不堪,是因為他知道,這廝確實只是個軍閥、土匪頭子,他的兵也確實軍紀散漫。
更重要的是,左良玉快掛了,蹦躂不了幾個月,而他的兒子左夢庚還是個軟柿子。
更更重要的是,左良玉掛了,秦良玉活著,張獻忠掛了,秦良玉依然活著,而且還活了好幾年,直到七十五歲壽終正寢。
崇禎默不作聲,他當然知道劉鴻漸所說的擔子是哪裡。
但黃得功不知道,他還以為連安國候也不待見他,一時竟有些失落。
“不知安國候所說的擔子是哪裡?”黃得功頭髮灰白,語氣也有些頹喪。
他只是一個不受待見的副總兵,還不是朝廷想扔到哪裡便是哪裡。
“黃將軍莫要如此頹喪嘛!
說起來本候向皇上舉薦你所去之地,還是你的故鄉,如今你若能故地重返,可莫要讓皇上失望啊!”
故地?黃得功也不傻,想來想去,久經戰亂、而自己又熟悉的地方,莫非是?
黃得功臉上的頹廢之氣一下子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興奮!
是那個心馳神往的地方嗎?
PS:左良玉年輕時太浪,導致身體一直不怎麽好,1645年年初便病死於九江。而張獻忠死於1646年清軍南下時,然而歷史已經發生改變了,文中是出於調侃做不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