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張開大口,用力的吸氣,想要借之壓下心中的驚恐與冷意。房間內濃厚的福爾馬林氣息刺鼻,他緩緩睜開眼睛,點燃一個酒精燈舉著掃視著周圍。
此樓經年日久,已到了該下崗的年齡了,像個垂死掙扎的老頭。實驗室內陰暗無比,帶著不祥之兆。
房頂積水從四面不停地流向屋內,在牆上留下一道道痕跡,白灰剝落。面對樹林的一面開了兩扇窗戶,顯得淒清,陰沉。玻璃被昨夜的雨水打濕,其上泥痕斑斑。
六個試驗台,六具屍體,上面又有各種實驗用具,以及防塵布。
地上濕漉漉的,東南方向牆角處有積水。五個盛放屍體的器具,其中有從屍體中取出的內髒,用來供學生觀察學習。
這時,又有一陣微風刮過,酒精燈黃光搖曳,王健微微皺了皺眉頭。窗戶緊閉,又上了鎖,怎麽會有風?
他手護住火苗,朝著風刮來的方向瞧去,窗棱與牆壁的縫隙處並不嚴密,外面刮南風之時,可以透過來。將酒精燈放在實驗台上,一個人在這裡查下去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王健想到了給他打電話的那個人!
半個小時後,實驗室門開了,檢青芙走了進來。她冷面寒霜的打量了王健一眼,打了聲招呼。她的冷豔氣質,高瘦的身材結合得恰到好處,白皙嬌嫩的臉仿佛能夠擠出水來。
自從王健頭部受傷,請求休假獨處。檢青芙牽腸掛肚了很久,幾次想要跑過來看看,又怕王健生氣。這次見面寒暄讓她感覺很陌生。
看女孩子色迷迷的笑容,緝毒行動中被歹徒狼殺砍斷的左手小拇指,若非這兩個熟悉的標志,檢青芙甚至懷疑王健與辟鴻煊並非同一個人。
“我有兩個條件!”王健白皙的手指纏繞在一起,目不斜視的微笑道,“保護後新柔,稱呼我為王健。”
檢青芙點點頭,明顯松了一口氣,冰冷的臉色也融化了半分,語氣稍微緩和,心中卻湧出一絲酸意,後新柔是他的女朋友吧,他居然會關心別人。
檢青芙升起這個想法時,有些莫名其妙的慌亂,冰冷的臉上顯出一絲朝霞,羞澀的想著:“他應該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了,他會讀心術。”
檢青芙心中酸意未減,擔心更濃,歎了口氣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那兒的緊張氛圍,才突然跑了出來?”
檢青芙的話令他疑惑,自己從哪個地方跑出來的?她為什麽又要關心自己呢?
檢青芙從她口袋裡掏出一包紅旗渠,從裡面抖出一支,遞給王健。
王健猶豫了一下,用實驗台上的火柴點上。福爾馬林參雜著煙味兒,鑽進王健的嗓子眼,他一時嗆得直咳嗽。
檢青芙在王健詫異的眼光中,“啪”地按下打火機,把自己那根也點上,轉身向門口走了兩步,朝著外面瞧了過去。西面的大路上,一群人正往實驗樓的方向趕來。
王健跟上,胳膊架在欄杆上,認真的說道:“我希望了解過去!”他這時真的希望自己會讀心術,可以了解事情的真相。
檢青芙猶豫了一會兒,吐了幾個煙圈兒,又點上一根。抬手將煙蒂投入三四米外的垃圾箱中,點頭道:“你頭部受傷開始的幾天,老是胡思亂想,說自己被‘死亡詛咒’,能夠預測未來,並被一個恐怖組織追殺。而你說的那個恐怖組織,在鬼蜮,不在人間,抓住你父母的人,就是冥界的鬼王。
那些鬼似乎在秘密計劃著某個驚天陰謀,你還說你能預測一些人的生死。
這些荒誕的東西,只有網上的那些小說中才能夠看到。” 王健嚇了一跳,“死亡詛咒”、“鬼蜮”,那麽他昨天晚上所見到的確實是鬼了。那麽自己也是辟鴻煊這個身份無疑了。
“後來,你就開始幻聽,甚至幻想著某些人怎樣死。說來也奇怪,第二天警員小趙的死法和你所說的一模一樣,可他是死於謀殺,而殺死他的凶手,卻是他的後媽,並不是什麽鬼。大家都認為是巧合。”
檢青芙又想抽出一根煙,可煙盒仙人已經空了,她吸了兩口空氣,代替煙進入肺中,再緩緩吐出,接著說:“後來醫生檢查說你是……是精神分裂,邏輯倒錯性思維。每天都是借酒澆愁, 狂躁不安,甚至想著自殺。我們三人輪流照顧著你,可是你的行為太過荒誕,喜怒無常,忽然哈哈大笑,又忽然低聲哭泣。你告訴我們,你的思想被別人給人工改變了,強行灌注另一個人的思維方式。而你已經不是你了,是另外一個人。”
我是另外一個人?王健曾經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如今檢青芙忽然提起,他截口道:“不錯,我是另外一個人,有時候,我不是我自己,我被某些東西控制了。”
檢青芙被王健平淡的語氣嚇得渾身一顫,她後退了兩步,暗自警戒了起來。他以前每次發作之前,都會有一陣平靜的時間,而後突然變得態度蠻橫,說著一些離奇古怪的話。
王健顯然注意到了檢青芙的戒備,向她擺擺手,道:“我沒有精神分裂!”有病的人往往死不承認自己有病,而沒病的人卻又會說自己有病。檢青芙對這句話記得清清楚楚,她覺得自己做錯了,不應該提起王健以前的事兒。
“檢青芙,我真的沒病,你聽我說!”王健盡量語氣平靜,抿了抿嘴唇道,“佔卜之術,望氣學說應該怎麽解釋?李淳風與袁天罡所作《推背圖》預測未來,又該怎麽解釋?最現實的最能看得見,摸得著的,你不是說我會‘讀心術’嗎,這又該怎麽解釋?”
王健瘦削的臉上,顯出一絲笑意,等著檢青芙回答。
檢青芙躊躇了,佔卜之術,古來有之,如今又作為一門科學,進入大學校園。《推背圖》的神奇若是說時候人捏造,也沒有證據證明,可這個活生生的例子,確實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