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亞瑟選召者此時屹立的偉岸身影,韓章內心頗受震動。
他仿佛透過了亞瑟的形象,看到了一臉堅毅的年輕人,雖然極為疲憊,卻始終堅持挺直身體的身姿。
英靈戰場上,選召者彼此所能看到的都是英靈本身平靜的面容與表情,但卻又都能清晰地感受其情緒上的微妙變化。
就如同之前韓章可以透過查看其他隊友的視野,知道他們的狀態與情緒上的變化。
當然,能夠看到多少還是與自身的感知與經歷成正比的。
一些本就情商低下、不懂察言觀色且感知能力差的選召者,就只有當其他選召者情緒劇烈變化之時才能‘看’得出來。
韓章自詡察言觀色能力一般,但感知能力十分出色,只要眼前的選召者不是城府深沉之輩,他自信還是看得出來其此時的情緒狀態的。
亞瑟選召者本已經閃爍不定的身姿,在察覺到隊友做出了投降的選擇之後,竟然像是受到了重大的刺激一般,有如回光返照似的重新穩定了下來。
但就如字面上的意思,韓章清楚地察覺到了,亞瑟選召者現在的狀態真的可能是回光返照,撐過這一輪之後,可能就會因疲勞度耗光而被強製退出英靈戰場了。
而在組隊頻道上斷斷續續地發了幾條信息之後,他又沉寂了下來,像是沒有力氣再發言了。
可亞瑟選召者卻還回首望著韓章,目光湛湛,似乎在等待著他的答案,又有若在審判著他的內心。
到底,有沒有一顆決不投降的武者之心?
韓章恍惚之間,似乎聽到了他對自已發出了這樣的質問。
他想直接回答,是的。
但,他心裡又很清楚,自已在剛才所想的一切,不管是保存自身的實力,還是不暴露出心中的秘密,甚至是考慮兼顧之後的比賽效率,其實都只是對眼前比賽頹勢的無奈妥協。
可是,他是真的盡力了嗎?
可以問心無愧了嗎?
沒有。
韓章很清楚,他只是覺得這一局比賽很難翻盤了,再繼續下去也只是在浪費時間,浪費疲勞度,浪費提升實力的效率。
所以,他內心裡期盼著隊友首先發起投降選票。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在內心給自已一個安慰的借口。
都是隊友堅持不下去了才投降的,不是我不努力,我已經努力做到最好了,但隊友不給力,無法做到一打九,我也沒有辦法啊。
這樣,他就能夠心安理得地略過這不光彩的一局,重新開始一局排位。
反正對他來說,青銅三階零星,輸了也還是零星,並沒有什麽影響,除了再次浪費兩天時間以外。
在亞瑟選召者的注視下,韓章心中驟然湧起了一股羞愧之情。
他此時甚至不敢與之對視,稍稍錯過了視線。
明明,他要比亞瑟選召者擁有著更高的實力和更強的潛質,卻為什麽在此時感覺要比之弱了不止一籌呢。
亞瑟選召者比他強嗎?
不強,但也強。
在英靈戰場上,毫無疑問,韓章要遠比他強大。
可在現實中呢?
這樣一個苦苦堅持到現在,依然頑強地不想投降的青銅修煉者,估計不出幾下就能將他斬於劍下。
韓章有些明白了自已所欠缺的東西是什麽了,但還是沒有清晰的認知,所以他不由自主地轉向了另外兩名隊友的視野。
只見,在看到了亞瑟選召者那斷斷續續的發言之後,
兩人同樣表現出了羞愧的情緒變化。 韓章感覺到,他們在羞愧之後,看向了他這一邊,情緒中包含了一絲猶豫和一絲期許。
不知道為什麽,他在這一刻清楚地感覺到了兩人想對他說卻沒有說出來的話。
‘拒絕投降吧,我們一起努力拚到最後!為了武者的尊嚴!’
但這樣的話,我們在徹底消耗了疲勞度之後,還不知道會有多久不能參與排位賽,要落後同級人多少呢。
‘投降吧,即使繼續堅持,勝負還不一定呢。’
是啊,即使是繼續比賽,他們能不能贏都是未知數,不,是輸的局面起碼佔據了九成呢。
那再繼續浪費時間和疲勞度,又有什麽意義呢。
韓章感覺到他們此時與自已一樣,在兩種念頭中搖擺不定。
只是,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在他的視野觀察下,兩人亦漸漸挺直了身姿,一股如同亞瑟選召者一般的堅毅氣息散發了出來。
見狀,已經明白了他們的選擇的韓章,在心中默默將自已的一票投了‘拒絕’。
頓時,投降界面又消失了,剛才的一切,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藍方在場的四個人,都知道,自已剛剛經歷了一場堪比問心的考驗。
看著像放下了千斤負擔似的王昭君與魯班七號,韓章的內心亦是驟然輕松了下來。
感受著自已的內心,韓章自語喃喃道:
“這……就是所謂的武者之心嗎?或者說,強者之心……”
他想起了以前看過的非官方版拳皇漫畫裡的泰利·波格,那位格言為永不言敗的絕世強者。
漫畫中的泰利一直是逢戰逢敗,愈戰愈勇,從不言敗,但他所挑戰的對手,無一不是與其相當或是強過一線的強者,八神庵、草薙京、阪崎獠……
他此時也明白了,自已與這些真正從零開始修煉出修為的修煉者真正的差距, 並不止是武道經驗,更重要的還是道心的修養。
雖然征召者的身份,令他無需任何積累便能通過排位賽一直晉升上去,但在心的修煉上,卻注定與正統的修煉者和選召者無法相比。
經驗、技巧、修為都可以通過努力來彌補,唯獨道心是只能覺悟的。
而穿越過來的韓章,在這一點上,是真真正正的睜眼瞎子,聽過看過,卻完全不懂得的。
但好在,此時通過這一場比賽醒悟過來,還為時未晚。
正當韓章躊躇滿志,打算與幾位隊友拚盡全力打一場真正的比賽之時,只看到亞瑟選召者逐漸黯淡下去的身影。
原來,亞瑟選召者在看到了韓章拒絕了投降之後,心神一松,便直接承受不住了,觸發了選召者印記的護主功能,被強製退出英靈戰場了。
‘我……’
在組隊頻道上發了一個字後,他便再無力發言了,呆立在高地塔下的身影中,隻感受得到其焦急的情緒,還有滿滿的悔恨之情。
看到他還想繼續掙扎,韓章連忙在組隊頻道上勸他。
‘白起:你放心回去休息吧,我會代替你的那一份,堅持到最後的,決不投降!’
‘王昭君:我們決不投降!’
‘魯班七號:堅持到最後!’
亞瑟選召者見到了他們的發言後,發出了欣慰的情緒波動,然後便無奈地被強製退出了,隻留下一具無神的亞瑟軀體。
但即使是如此,韓章三人亦再無之前的頹廢姿態,決心要以選召者的尊嚴,戰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