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剝皮吧……”

羊人首領輕聲歎息，在眾羊人心頭壓抑的精神上，又加了一把料，或許這會是壓到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亦或許這剛好是羊人們的心牆上所欠缺的最後的一塊磚。

沉默的羊人們行動了起來，十幾個羊人將一頭人頭羊圍了起來，伸出了他們的舌頭……剝皮……他們這種做法確實是省去了剃毛的步驟。

一根根舌頭在人頭羊的身上飛舞著，一片片皮毛也隨之在天空中起舞，唯一不變的就只有那些咩咩的叫聲。

平淡、冷靜、仿佛是一塊石頭一般，全然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的樣子。

與之前截然不同，起初那幾個羊人被剝奪血脈不能說話的時候，斯萊伊爾還能夠從他們發出的羊叫聲中聽出他們的不甘和憎恨。

但是現在，這些叫聲聽起來，就好像它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遭遇了什麽一樣……將所有的痛苦都轉嫁到了被隔離的羊人的靈魂上嗎?

那還真是——慘不忍睹呢。

十幾個羊人共同努力之下，很快那幾個人頭羊的皮毛就全部被剝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種族不同還是因為剝離了血脈的緣故，斯萊伊爾隻覺得現在的人頭羊，看起來就像是一塊……肉。

剝掉皮毛就只剩下肉了嗎?斯萊伊爾雖然沒有親自去剝過皮，但是怎麽看都不應該是這樣的吧……也許就是這樣?

斯萊伊爾他們平常探險或者完成在傭兵公會接受的委托時，自然是少不了在外露宿的，但是，他們吃的野味，通常拔掉毛放在鍋裡煮或者放在火上烤就行了。

大多數野獸的皮都是可以吃的吧?那些有鱗甲的野獸，鱗片算是皮嗎?斯萊伊爾雖然不清楚，但是他有著自己的評判標準——能吃的皮才是皮。

“放入鍋裡……點火……”

羊人首領的指揮很明確，羊人們也的確按照他的指揮進行著——烹飪食物的工作。

總共有八個坑洞，四個人頭羊，四個坑洞是被羊人的羊毛編織出來的“口袋”套住的“垃圾桶”。

另外四個則是延伸到那四個垃圾桶下方的地道。

現在，就算羊人首領不告訴斯萊伊爾，他現在都已經知道了羊人的羊毛是具備防水的效果的，看看那些被裝進羊毛口袋裡沒有滲透下去的水，這一點很容易可以發覺的。

另外，如果這群羊人是打算煲羊肉湯的話，這些羊毛可能還具備一定的抗熱的能力，真是不錯啊。

僅僅是長舌羊人一族與戰鬥沒有任何關系的事物，都具備著這樣的功效，也難怪落單的亞人一直被人類抓捕呢。

只要抓住一隻，就代表著源源不斷的金錢，貪婪的人類是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的。

人頭羊被放進了“垃圾桶”裡，垃圾桶裡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沸騰了。

耐熱但是易燃?斯萊伊爾沒想到羊人的毛發還有著這種功能呢。

這裡可是草原，不存在什麽乾草或者柴火，如果要生火的話，除非是想斯萊伊爾他們那樣自帶了乾柴或者其他可以持久燃燒的東西，不然是別想了。

但是這群羊人卻做到了，他們似乎什麽都沒有使用，就點燃了火焰，一種詭異的火焰——隔著厚厚的土層可以將水迅速沸騰。

很好，等到斯萊伊爾將這些信息公布出去，長舌羊人族群就要面對更多的人類獵人的追捕了。

有這種可以迅速燃燒並且達到非常高的溫度的材料，許多魔導士的實驗就不需要聘請火系魔導士的幫忙了。

要價高不說，還容易將自己的實驗內容泄露出去……斯萊伊爾感覺長舌羊人一族會成為實驗型的魔導士人才們的圈養寵物?

水依然沸騰著，

但是卻沒有任何的減少，不過更大的可能是斯萊伊爾看不出來這些水的減少。按理來說，那麽迅速就將這麽大個垃圾桶的水沸騰了，也很容易將這些水蒸發出去才對，但是實際上這些水的蒸發，很慢，很慢。

站在一個垃圾桶邊上的斯萊伊爾能夠感受到那股溫度，知道這沸騰的水並不是作假的。

然而，位於這沸騰的水中的人頭羊的叫聲，依然是那麽的平淡、冷靜、仿佛一塊石頭，所有的痛苦都被其中的靈魂承擔著。

這具軀體會在漫長的痛苦和折磨之中慢慢死去，而軀體之中的靈魂則會帶著這深邃的苦難前往地獄。

斯萊伊爾不經意間又看向了人頭羊的眼睛，這是他可以避免的事情，但是他始終無法避免此事。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感受到任何不舒服了。

人頭羊眼中的瘋狂和憎恨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潛藏在衣物之下的麻木，在劇烈的痛苦的折磨之中，這些人頭羊已然忘卻了憎恨的對象，已然忘卻了“瘋狂”。

“不加點調料嗎?”

斯萊伊爾開了句玩笑……他松了口氣，因為人頭羊瘋狂的眼神已經遠離了他，他不必再忍受著那種難受觀察、記錄著現在所發生的的一切，

“……行吧，不加調料。”

可是，當他看向其他羊人的眼睛時，他發現……或許憎恨和瘋狂消失是因為他們的復仇已經達到了?

斯萊伊爾知道亞人的智慧是無法與人類相比的，這是人類社會各階層共同的觀點，也是大多數亞人族群所承認了的事實。

但即便那樣，這也是一個智慧族群，有著自己的文明，有著自己的文化，可是現在，斯萊伊爾看著那些羊人的眼睛……他看到了與人頭羊眼睛中如出一轍的“麻木”。

真是可惜了，“麻木”是一個文明、一種文化衰落的表現，也是一個人的精神“退化”的征兆。

這代表著不去思考，代表著不去體會，不需要思考被害者被害的原因，不需要體會施暴者施暴前的心情。

只需要等待，等待一個結果，一個“麻木”帶來的結果，不論什麽結果都是可以接受的，因為他們不再思考，因為他們不再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