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侵蝕了所有的理智，死亡來臨前的恐慌壓倒了所有思考，兩個食屍犬人，現在正忘我的磕著頭。

哪怕是之前的那幾幕似曾相識的畫面中的主角們，都沒有這倆個食屍犬人跪得真實、拜得虔誠。

“從現在起，你們……自由了。”

巨大的陰影囚籠在沙耶的話語下，煙消雲散，沒有理會犬人和斯萊伊爾的錯愕的眼神，沙耶又一次坐在了火堆旁，仿佛能夠透過火焰看見自己。

這一次，她知道她做錯了，但是她覺得她沒有做錯。

“沙耶這……”

斯萊伊爾明明說過了這些食屍犬人的睚眥必報的性格，他都做好了沙耶這個善良天真的少女在這個殘酷的現實之中要手染鮮血的準備了，卻沒想到，沙耶要放了這些犬人。

但是，話已經說出口了，他會支持沙耶的決定，哪怕他明知道這樣會給他們造成一些麻煩。

“聽見沒有?還不快滾！”

斯萊伊爾仿佛是將自己的怨氣都施加在了這些犬人身上，他沒有因為沙耶的決定而生氣，而是在埋怨自己在沒有做出充分的考慮之下就誇下海口。

驚喜來得太過於突然了，震驚的犬人在斯萊伊爾的怒吼著才回過來神，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說出來，連滾帶爬的逃離了這裡，生怕開口道謝之後沙耶就轉變了想法。

寂靜的夜恢復了它本來的樣貌，斯萊伊爾坐在沙耶身旁，和沙耶一起看著燃燒著的火焰。

“你為什麽要放在他們?”

斯萊伊爾還是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沙耶很善良，斯萊伊爾知道這一點，但是這樣的善良真的好嗎?

“我想幫助他們，他們在陰影囚籠之中的恐懼，傳達到了我這裡，我想幫助他們逃離那種恐懼……”

沙耶的頭埋在自己的膝蓋上，不再看著火焰，也不看向斯萊伊爾——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不理會規則的善良。

撒旦的話給了她一個方向，讓她知道了該如何用自己的善良去幫助他人，她知道撒旦口中的善良才是正確的，但是她依然想要踐行她尚未完成的錯誤的善良。

正因如此，她放過了那些犬人。

“……你知道嗎?他們逃離的方向上，有著奎恩和薩迪倫。”

斯萊伊爾沒有去說沙耶的善良是錯誤還是正確的，是善良還是愚蠢，他只是將一個很遺憾的事實告訴了沙耶。

他們三人雖然經歷了一場大戰，但是他們的實力卻沒有受到多大的損害，而反觀那些犬人，他們逃離時，斯萊伊爾沒有看到仇恨。

已經被嚇破膽的食屍犬人拿什麽和薩迪倫還有奎恩戰鬥?或許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犬人們還可以再一次作為一個狩獵者出現，但是他們已經沒有那個機會了。

“……嗯。”

沙耶沒有多說什麽，她不在乎犬人的死活，她只是做了一件她“認為”的善行，至於這個善行的結果，不是她所要考慮的——

她原本的想法不就是這樣的嗎?包容一切、寬恕一切的善，不就是不考慮結果的善嗎?

“斯萊伊爾很不錯呢，要不要考慮和他在一起呢?雖然你必將成為一個神袛，但是我不希望神袛的身份會讓你的人生出現殘缺。”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承受那種突如其來的責任的，大多數人在面對自己突然出現的力量，幾乎都選擇了逃避那股力量所代表的責任，

在這個世界之中，魔法是為了什麽而誕生的?是一位“神袛”同情人類的弱小，希望人類能夠通過魔法讓自己的種族活得更好才通過“契約”讓人類擁有了魔法。

但是，大多數人是如何使用魔法的?迫害同胞、見錢眼開、見色起意、殺人奪寶，那位神袛賜予人類魔法的同時賦予人類的責任，僅僅是讓他們的族群生活得更好的責任，有幾個人擔負起來了呢?

就算是在其他的世界裡，在新生所在的那個世界之中，原子彈的初衷是什麽?哈洛斯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愛因斯坦製作原子彈的初衷並不是讓合眾國用來屠殺平民的。

再說更早之前的人物，那個有名的諾貝爾生前發明了炸藥，卻被人們用於戰爭，死後，諾貝爾獎隻頒發給為人類作出傑出貢獻和推動世界和平的人士。

這是什麽樣的嘲諷?

哈洛斯不要求沙耶能夠一下子擔負起自己所承擔的力量的責任，沙耶的壽命很長，有時間去理解那份責任，先享受一下自己的人生，不是什麽壞事。

至於為什麽是斯萊伊爾，老實說哈洛斯根本不在意沙耶和斯萊伊爾之間互生怎麽樣的情愫，他只是覺得斯萊伊爾這個人對於沙耶的成長是有幫助的。

在明知道沙耶的善良是一種錯誤的情況下，斯萊伊爾並沒有責罵沙耶，也沒有阻止沙耶——沒有人可以肆意評判他人的善良。

哈洛斯討厭自以為是的人，那種看著他人將自己手中喝完水的空瓶子遞給了正翻著垃圾桶的收破爛的老婆婆時開口說“你快去洗手吧、真髒”的人眼中，這種善良無疑就是愚蠢。

即便愚蠢又如何?那依然是善良，哪怕一件善事導致了“惡”的結果，也不能就此否定其“善”的初衷。

斯萊伊爾就做到了這一點，沒有用自己的價值觀去評判沙耶的善良，這種行事方式，能夠讓沙耶更好的成為一名神袛。

“……”

沙耶的臉突然紅了，只是她將頭埋在了膝蓋上，斯萊伊爾看不出什麽端倪，但是在漆黑空間裡，沙耶臉上的“紅”，是那個空間僅存的多彩。

“幹嘛突然這麽說?”

“只是覺得，你還需要一個方向，一個成長的方向，你的遭遇你比我清楚，這些遭遇讓你與他人不同，不同產生差異，差異便是一種‘缺陷’。”

沙耶是一個“不完整”的人，童年的悲慘遭遇讓她與太多的正常人有著巨大的差異，如果想要讓沙耶在未來成為一個正常人，就得彌補這種差異。

但是，其他人的三觀和性格，在哈洛斯眼中卻並不適合幫助沙耶彌補這種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