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主將之法,務攬英雄之心,賞祿有功,通志於眾。”————————【三略·上略】
這年輕校尉名喚沮雋,冀州廣平人,今年才二十二歲,以高超的射術被選拔進入西園八營之中,後來西園軍製被廢除,他又轉入北軍射聲營,成為待詔射聲士,據說他能在黑夜閉目,尋聲射箭,每發必中。
當日王斌在檢閱北軍,裁汰各營時發覺除了步兵營勉強得力以外其余兵馬都該清退。消息傳到射聲營,沮雋當時就不服軍令,帶著一乾射聲士面見王斌,聲辯稱射聲營之所以積弱是因為沒有調配足夠的弓弩,如果能發給良弓勁弩,則猶未可知。
王斌當時對這個年輕人大為驚奇,在徐榮的建議下,王斌讓沮雋帶人挑選好的弓弩輪番射擊,果然在準備清退的人中又重新挑選了數十個雖然手疏但技藝仍在的射聲士。
沮雋因此在北軍聲望大漲,皇帝也特別欣賞這個年輕人,直接讓他做了射聲校尉。看到沮雋老調重彈,又說起他心心念念的弓弩,皇帝不以為忤,笑道:“你急什麽!我前日早就下詔給考工令,命他募集工匠,多鑄鎧甲刀弩,等鑄好了就立即送來。步兵營缺少刀劍,一時可以拿木棒代以訓練,你們射聲營可以先從扎馬步、練目力做起。”
“唯!陛下前日口授練兵之法,臣日夜研習,已有所得,誓要練出一支強軍精兵,為朝廷效命,以不負國家厚愛!”沮雋中氣十足的答諾一聲,便不再多話。但他性情豪爽耿直,渾然不覺自己剛才的話已得罪了魏桀。魏桀對沮雋頗有微詞,但顧忌著沮雋此時深受皇帝恩寵,不便發作,隻得按捺住心頭火氣。
所謂的練兵之法無非就是皇帝在前世見識過的軍訓操練流程,諸如正步、軍姿等基礎動作,在冷兵器時代這些動作對於上陣殺敵或許沒有什麽用處,但對於初次成軍的部隊來說,卻是一個短時間內提高凝聚力和執行力的方法。
魏桀等人怎麽也是知兵之人,很快琢磨出了優缺點,改進之後便施加到新招募的北軍士兵身上,效果卓著。
說完了步軍,皇帝又提起騎兵;“屯騎、越騎、長水三營騎士如何了?”
長水校尉張猛不在,這問的顯然是屯騎、越騎兩個校尉,只見屯騎校尉薑宣與越騎校尉王頎互看一眼,其中較為老成的薑宣出身說道:“陛下,六郡良家子這幾日陸續應詔入京,臣也私下遣派家仆攜書信前往冀縣,說服親族,只是涼州久經戰亂,青壯甚少,所以應募者多為三輔健兒以及親善朝廷的羌胡騎兵。”
王頎也隨聲補充道:“剛才徐中郎將已帶著我等三營騎兵於上林苑馳馬操練,聲勢較之以往大有改觀。”
薑宣出身涼州本地大族,他能進入北軍擔任要職,是董卓專權以來,著意拉攏涼州系的結果。自董卓伏誅,王允等並州人咄咄逼人,涼州人在朝中的生存環境十分惡劣。
他只不過是涼州人,並不是董卓的親信,在朝中逐漸傳出對涼州人不利的風聲的情況下,皇帝無疑是薑宣要緊緊抱住的救命稻草。
而王頎則不同,他是並州太原人,是王允的親黨,在王允的運作下得以成為越騎校尉,是王允用來製約王斌的重要棋子。
但迫於北軍五校有四個都歸順皇帝的不利形勢下,王頎不敢有任何過度的舉動,饒是如此,他也是被刻意針對,手下越騎營兵馬是裁撤打散的最多、最徹底的一支。
對皇帝來說,王頎在整改之後的北軍中,
影響力實在是微乎其微,不足為慮,只要他不搞小動作,聽奉詔書,皇帝也不會急著在王允失勢前將他罷黜;“記得董卓在時,西涼韓遂、馬騰就敬獻過降表,想必不日就要到長安覲見。涼州平定指日可待,屆時大可安定民生,招募三河精騎,重整漢軍威武。” 所謂三河,是指黃河上遊乾流、賜支河與湟河。這些地方民風剽悍,水土豐饒,百姓多善騎射,漢代征兵多半從隴西三河等地征募,便是到了後世隋唐,關隴集團賴以起家平定天下的軍隊也是出自隴西,可謂是一個優質的征兵源地。
“等北軍步騎、羽林、虎賁都練好了,我的騎術應該也差不多了。到那時都隨我擺駕上林演武,重現我漢軍之威!”
自北軍中候王斌以降, 羽林中郎將徐榮、羽林監蓋順,以及校尉魏桀、沮雋等人無不拜服稱是。
北軍大刀闊斧的整改很快吸引了外界的注意,人人都知道皇帝這是要借機掌握禁軍。
在董卓死後,皇帝對朝政保持鮮見的克制,從不輕易表態,這讓王允一開始很是詫異,直到皇帝將手伸進了禁軍,王允這才明白皇帝的用意。如今的朝堂,可謂是王允一言九鼎,在其沒有犯錯的情況下,皇帝貿然對其出手無疑是正中王允下懷。
而禁軍就不一樣,這裡不是王允的基本盤,除了呂布以外再無其他將領聽命於他。所以皇帝趁著董卓死後軍心混亂,再加上軍中暮氣無能等理由對禁軍進行整改,讓王允無力還擊,甚至還處於下風。
皇帝攻其所短,一旦手綰兵權,王允的處境就將非常不利!
早在董卓死後當天,皇帝打算讓楊眾監關中諸軍,王斌領北軍,蓋順、楊儒分掌羽林虎賁的時候,王允就隱隱察覺出了皇帝的意圖,在其中他雖做出些許動作,比如讓楊儒轉任屯駐外地的胡羌校尉,暗中吩咐王頎以抵製外戚為由,串聯五校等種種布置,卻被皇帝一一瓦解。
楊儒奉詔駐扎郿縣,募民招兵,興辦屯田,很快就拉起了一支兩千人的屯田兵。北軍更是被皇帝一次突襲演練,搞得幾乎被全部裁撤。
眼見皇帝就要拉起數萬人的大軍,王允感到如芒在背,他認為皇帝如此做就是刻意針對自己,他不能再放任皇帝這麽搞下去。在苦思數日後,他終於利用自己的權柄,尋到了反擊的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