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倫公國邊境的荒原。
天邊的晚霞正飛快地消退,夜色迅速變濃,荒原上的風也變得越來越冷。
馬車內外,眾人都是寂靜無聲,在或緊張、或恐懼的心情中等待著食屍鬼的到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忽然,羅森的聲音響起來:“安妮,我們這次帶了多少小魚乾?”
“啊,小魚乾?”安妮被問的莫名其妙。
“就是薩維專門從碼頭漁夫那收來給我們當乾糧的小魚乾呀,煙熏的,你不是說挺好吃的嗎?”
安妮在夜風中凌亂了:“漁夫?小魚乾?羅森,現在聊這些幹嘛?”
現在是聊這種事的時候嗎?
羅森嘿嘿一笑,甩了下因為緊握槍杆而發酸手腕,站起身走到馬車後面的行李架上,打開一個木箱的蓋子,伸手從裡面掏出一大把煙熏魚乾出來。
自己嘴裡先叼一條,又遞給安妮幾條,然後又給馬車夫約翰也分了幾條,最後打開馬車門,將剩下一大半遞給了瑪麗大姐和小愛麗絲。
“來來來,別乾等著,吃點魚乾解解悶子。”
“......”瑪麗大姐看著手裡的魚乾直發楞。一場生死惡戰即將到來,而她只能縮在馬車裡等待命運的審判。這樣的時候,她哪有心情吃東西啊。
小愛麗絲仍舊無憂無慮,看到小魚乾,眼睛一亮,撕下一條魚肉津津有味地嚼起來,咬了幾口,她又將一塊魚肉塞進瑪麗嘴裡:“媽媽,你也吃。”
羅森呵呵一笑,正準備關上馬車門,忽然發現剛被他救上來的黑發少女正蜷在一角,她大部分臉都埋在臂彎了,只露出一雙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羅森伸手將魚乾遞過去:“你也來一條?”
黑發少女微微抬頭,臉上顯出古怪的表情,沉默了幾秒,她用生澀的帕拉森帝國通用語問道:“食屍鬼就要來了,您......難道不害怕嗎?”
“怕啊。”羅森一臉坦然,又攤了攤手:“可是我再害怕,食屍鬼也不會放過我。既然如此,我只能趁開戰前多吃點好吃的,補充體力了。”
“希望您能成功。”黑發少女輕聲說了一句,然後又將腦袋埋入了臂彎。
羅森聳了聳肩膀,伸手將馬車門拉上,走回到安妮身邊,問道:“現在是不是放松多了?”
安妮正在吃魚乾,聞言點了下頭:“比剛才好多了,不過心裡還是沒把握。”
“放心,等我們打贏這一場,以後再面對這樣的局面,你就不會心虛了。”羅森微笑道。
他清楚記得,在地球的大航海時代,西方列強的火槍軍在和使用冷兵器的土著戰鬥時,經常就會出現以十擋百,甚至擋千的誇張戰績。
根本原因,不是因為士兵的勇武,而是武器技術的絕對壓製!
現在,他用熱兵器去對付食屍鬼,只要不出現失誤,也能造成碾壓的局面。正因為如此,羅森是所有人中心理壓力最小的一個。
“但願如此吧。”安妮狠狠咬了一口魚乾。
正吃著,她耳朵忽然動了下,身體立即站直:“來了!”
她一口將所有小魚乾都塞進嘴裡,用力嚼了幾下,又喝了一大口水,將魚乾都吞下肚子,然後跑到刺馬護欄前面,眯著眼看著光線昏暗的荒原。
看了一會兒,她神情劇變:“食屍鬼數量很多,不......是非常多,多的數不清,
至少.......至少有200隻!” “什麽?200隻食屍鬼?”馬車夫約翰尖叫一聲,差點從馬背上滾落下來,他身體快速左右動了下,好像是想找條路跑路,但很快他就發現他根本無路可逃。
最終,他整個人都癱倒在馬車前座椅上,喃喃說道:“完了!全完了!我就知道我不該接這趟活的!”
馬車內的乘客也都聽到了安妮的話,瑪麗大姐的臉一下變得毫無血色。
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一個普通的村莊也就100多人,一個繁華小鎮也就1000多人,而男爵的精銳護衛也就兩百多點。而這樣的精銳衛兵,如果是在荒原和食屍鬼相遇,最多最多也就能對付二三十頭食屍鬼而已。
至於200.......這是一個恐怖的概念。
黑發少女忽然又開口:“瑪麗大姐,您很害怕嗎?”
瑪麗緊緊地將小愛麗絲摟在懷中,一臉絕望:“我不擔心我自己,我擔心我的女兒,還有羅森大人、安妮大人的命運。我的女兒還小,羅森大人和安妮大人都是很好的人,他們不應該死在這樣的荒原上。”
說著,瑪麗的獨眼已經留下淚來。
黑發少女怔了下:“可我看,羅森大人好像勝券在握呀?難道他有什麽強大的武器?”
瑪麗搖頭苦笑:“這不是我能知道的事。但200多食屍鬼......這......這實在是太多了。”
馬車外面。
大約過了五六秒,羅森也隱約看到了荒原中的異常動靜。
荒原上覆蓋著一層半人多高的乾枯野草,從上往下看,能看到野草在劇烈顫動,就好像草叢內部隱藏著無數條快速滑行的毒蛇似的。
離得最近的食屍鬼在大約300米外的距離,但從野草顫動的速度看,再過不到半分鍾,這些食屍鬼就能衝到坡地下面。
安妮伸手握住一顆鐵疙瘩,目光緊緊盯住坡地下的野草,看了幾秒,她焦急說道:“羅森,不行,野草太茂盛了,我看不清食屍鬼的位置。它們的位置也非常分散了,我們的末日鐵球很難發揮威力!”
“我明白了,你看我的。”
羅森拿過裝滿油脂的大罐子,從裡面掏出一大塊粘稠的油脂,然後用力往遠處草叢甩去。
非常奇特的事,當油脂在羅森手頭的時候,如豬油一般粘稠,但甩到空中後,這油脂中出現大量氣泡,開始沸騰,飛出去大概2米後,就變成了一團濃鬱的白汽。
就在這時,羅森伸手拿過馬車旁的火把,手朝白汽一指,火把中的火焰竟然拉出了一條長長的亮線,一路延伸到了白汽中。
“轟~~”
白汽燃燒起來,化作一圈深藍色的火焰,火焰繼續前進,很快就落在了野草上。
深秋的野草早已經乾枯,非常的易燃,被這藍色火焰一點,坡地下方就騰起一大圈一人多高的火焰來。
“風!”
羅森大喊一聲,全力激活煉金之力,開始控制身體周圍的氣流。
他將自己頭上的空氣拉扯下來,經過煉金力量的推動後,快速朝坡地下方推出去。這麽一來,氣流就以馬車為中心,向坡地下方呈扇形輻射出去。
風助火勢。
“呼~~~~”
荒原上的火焰變得越發猛烈,就好像是一條熾熱的火龍,朝遠處食屍鬼群快速移動過去。
火焰和食屍鬼相向而行,很快,兩者就在距離馬車大約80米外碰在了一起。
雖然這火焰只是枯草燃燒形成,溫度大約只有800多度,但食屍鬼這種怪物並不耐熱。面對燎原的烈火,它們不得不向左右兩邊分散著衝出去。
這麽一來,原本快速前衝的食屍鬼群就被火焰衝地改變了前進方向,有的往左,有的往右,有的不要命地想越過火焰,結果卻被火焰燒的‘嘰嘰’尖叫,不得不後退躲避。
安妮見狀大喊:“羅森,它們在試圖繞過烈火!”
羅森哈哈一笑,對安妮道:“快!扔兩顆末日鐵球,左右一邊一顆,迫使它們向中間合攏!”
“好主意啊!”安妮眼睛猛地一亮,她已經領會了羅森的意圖。
她看好位置,一手拿出一個末日鐵球,猛一用力:“去吧!”
兩個拳頭大的鐵疙瘩幾乎在同一時間被甩出去,它們在天空中各劃出一條美妙的拋物線,大約2秒後,正好落在食屍鬼衝鋒線的左右兩側。
“轟隆隆隆~~~”
兩聲巨響幾乎在同時出現,草原上相隔大約50米的位置,騰起了兩團近5米高的明亮火焰,大量鋼鐵碎片猛地向四面八方濺射。
巨響出現時,馬車內的黑發少女猛地抬起頭,轉頭看向荒原的方向。
她就看到,在巨型火焰5米范圍內的食屍鬼,就如被割倒的麥子似的,齊刷刷地倒了下去,一下就倒了十五六隻。
這些被擊倒的食屍鬼,其中有五六頭永遠倒地不起了,還有五六頭則在地上翻滾嘶叫,一看就知道處於劇烈的痛苦之中,最後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還能爬起來繼續奔跑,但奔跑速度明顯要比其他食屍鬼慢上不少。
“這就是末日鐵球嗎?”黑發少女有些失神。
荒原上,食屍鬼群被炸亂了。
這麽可怕的巨響、這麽恐怖的殺傷力,還有和太陽一樣的閃光,讓食屍鬼們陷入恐慌之中。
原本朝兩邊分散的食屍鬼下意識朝遠離爆炸的方向聚攏,但這麽一來,剛剛非常分散的食屍鬼群,正飛快地變得密集起來。
時間過去1秒、2秒、3秒,大約有5秒後,食屍鬼們幾乎聚成了一堆,它們並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仍舊在不斷匯聚,甚至有不少食屍鬼還堆疊到了一起,就好像這麽緊緊聚在一起,能得到更多的安全感似的。
“就是現在,4顆全扔出去!”羅森大喊。
黑發少女聽的瞳孔一縮,下意識輕輕吐出個字:“不。”
另一邊,安妮毫不猶豫地依言照辦。她拿起鐵疙瘩,一個接一個地往往扔,前後間隔不超過0.1秒,不到半秒時間,她就將4顆鐵疙瘩全扔了乾淨。
扔完後,安妮立即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羅森也是如此。
‘轟隆隆隆隆~~’
比剛才還要可怕的巨響出現了,前方荒原上騰起了四朵死亡之火,四朵火焰幾乎緊挨在一起,而在火焰和鋼鐵肆虐的地方,聚攏了超過180隻的食屍鬼。
這一下攻擊,頓時就對食屍鬼群造成了不可思議的殺傷。
當死亡火焰逐漸凋零、熄滅,荒原中只剩下一片冒著火星和青煙的焦土。焦土上,橫七豎八地躺著食屍鬼的屍體,目測至少有80多隻!
除了屍體外,還有不少缺胳膊少腿,又或者身上帶著血洞,但一時沒死的倒霉蛋,這些家夥大約有30多隻,它們在地上掙扎、呻吟,基本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加上前面兩顆炸彈的戰果,近200隻食屍鬼,瞬間就減員了130多隻,幸存者還不到70隻。
恐怖的是,整個戰鬥過程持續不到一分鍾。
黑發少女目睹了整個過程,她垂下目光,心中顫栗:“簡直就是一場屠殺。”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而是由旁人轉述,她一定以為這是誇大其詞,甚至是一場莫須有的戰鬥,因為這世界上,從來都是食屍鬼屠殺人類,人類從來都是獵物。
馬車外,看著荒地上豐厚的戰果,安妮也愣了:“這......這真是我乾的?”
她從沒想過,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天,她揮一揮手,就殺死了上百隻討厭的食屍鬼,這......這戰績能將霍爾德堡最強的追獵者的記錄都碾壓成渣渣。
羅森很淡定,就是有點可惜:‘可惜啊可惜,炸彈是安妮扔的,食屍鬼是安妮炸死的,要不然,我肯定能收獲不少二級天賦樹的自由天賦點。’
現在倒好,從頭到尾,他就殺了兩隻食屍鬼。
此時, 坡地下方還有60多隻僥幸存活下來的食屍鬼。
這些食屍鬼要麽是奔跑速度稍慢,來不及聚攏到一起,距離爆炸中心比較遠,要麽就是有其他吸血鬼替它們擋住了爆炸的威力。
它們已經失去了繼續進攻的勇氣,爆炸過後,就遠遠退了出去,一直退到300多米外才停下來,然後就這麽遠遠看著坡地上的馬車,既不攻擊,也不後退,就好像是一群不甘心失敗的鬣狗。
安妮輕聲問:“羅森,要不我們再扔幾顆末日鐵球?300多米遠而已,我用全力的話,還是能扔過去的。”
羅森連連搖頭:“別別,距離太遠,扔出去時力道太大,末日鐵球有可能會在你手上爆炸,那我們就全完蛋了。”
“啊~那真是可惜了。”安妮頓時打消了念頭,她可不想親身體驗末日鐵球的威力。轉頭看著那些徘徊不去的食屍鬼,安妮有些苦惱:“那些家夥也不走,就這麽看著,真是煩人。”
“就讓它們看吧。反正天已經黑了,臨時營地也布置好了,我們正好休息。”
羅森拄著螺旋大噴子坐了下來,又轉頭對約翰道:“夥計,你守前半夜,後半夜我們來守。”
“哎~沒問題。”馬車夫約翰滿臉敬畏。
羅森又抬手拍了下馬車廂:“瑪麗大姐、愛麗絲,早點休息了。明天還要趕路呢。”
“好的,哥哥。”小愛麗絲應了聲,聲音清脆。
“是,大人。”瑪麗大姐的聲音非常謙卑。
馬車廂內,黑發少女仍舊將臉埋在臂彎裡,身體蜷縮地更加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