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花這一天挺忙的，清洗了衣物，曬了被子。

　這次出門的時間有些久，李大花慶幸自己今晚終於能夠睡軒軟的被子。

　其實她原本可以不這麽勞累自己。

　隨便找個男人，然後在家做主婦。

　可惜這些年來她一直沒機會讓自己過上這樣的生活。

　遇到的男人總是不如意，也怕花生受委屈。

　單身母親的辛苦，只有做過的女人才會知道。

　大概就是一年前吧，那階段的大花欲望非常強烈。

　她在一個月中足足有三次都將男人帶回房間，可之後都因為女兒的哭泣而只能什麽也沒做。

　大花命苦，而這一切又是她自找的。

　李大花坐在院中的長木椅上，點燃了一根煙，看著地上長出的嫩草芽愣愣發呆。

　其實這時候心裡什麽事也沒考慮了，就只是覺得這樣坐著很舒服。

　“大花，也給我根煙。”

　方安東不知何時來到院子，走路還一瘸一拐的。

　李大花扔給他一根。

　“好多了?”

　“走路感覺不到疼痛，不過有些長短腳，估計骨骼長得有點畸形了。”

　“別太在意，活著就好。”

　“是啊......大花，你知道我愛你吧，我很想知道，這樣的我還有機會成為你的丈夫嗎?”

　李大花愣了下，抬頭看看方安東。

　方安東的臉色有點差，雙眼中滿是落寞。

　“我一直以為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你是個不錯的人，陽光熱情，在末日裡還能保持這樣，真的很不容易，所以我才願意跟你做朋友。”

　“呵呵，只是朋友對吧?”

　“嗯，只有和你做朋友你才能更幸福，如果我這樣的女人給你做老婆了，請相信，我們兩個都不會過得好，在這個世界，我們沒辦法獨立掌控命運，當你礙了別人的眼，別人總有辦法搞死你。”

　“好，我知道了。”

　方安東起身，抽著煙離開。

　李大花沒想到他走的這麽快，看來是真的很傷心。

　大花正在琢磨，身邊忽然又走來一個身影。

　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躺在長椅上，直接把頭放在了大花腿上。

　“你......”

　大花驚嚇的剛想叫喊，就看到了全身衣服殘破，皮膚髒汙帶血的胡子。

　“這是怎麽了?”

　“和人打了一架，累。”

　胡子閉著眼睛，大花低頭，終於更加清晰的看到了這張臉。

　他的嘴角還有鮮紅的血，大花忍不住拿起自己隨身攜帶的毛巾，擦去了他嘴角的血，然後又將毛巾換了個地方給他把臉上的痕跡擦去。

　這臉弄得，全是傷痕。

　楊牧的身手她見過，雖然不知他有多厲害，卻知道他絕對有著神秘而難以想象的實力。

　可他現在去和誰打架了?竟傷到這種程度！

　當然，末日中的人是不怕受傷的，何況是楊牧這種高手，大花確定他很快就可以恢復，只是好奇到底是誰把他打傷。

　不過大花沒問，她沒必要虛情假意的噓寒問暖，她又不是他的誰。

　於是大花就只是看著胡子，那被自己清理出來的一張臉。

　皮膚很好，也很帥，很年輕。

　這樣看來他的頭髮和胡子都很礙眼，如果把頭髮再弄短一點，不要流海兒，並且把大胡子剪掉，他應該是個小清新吧?

　太瘦了，尖尖的下巴，男人的臉是不是應該更圓潤?

　應該弄點東西把他養胖。

　到了這種地方，肉類已經能弄到，雞鴨鵝肉豬肉牛肉羊肉人肉都有賣的。

　當然大花不會去黑市買人肉，據說那都是末日裡的死人肉速凍後出售的，誰知道有沒有喪屍病毒，之前就聽說有人弄了喪屍的肉來賣，雖然吃了的人沒變成喪屍，但不久後就中毒死了。

　不法商販們永遠不會顧及消費者的死活，末日後依然如此，食品安全始終無法解決。

　大花胡亂琢磨著這些事，手不經意間碰到了胡子的皮膚。

　額......

　真光滑，且很有彈性。

　男人的皮膚幹嘛這麽好?

　還記得胡子剛從地洞裡被弄出來時又髒又臭。

　這就奇怪了，一個被困在地下很久的人，怎麽會擁有這麽好的皮膚，地下世界的生活都沒把他消磨成糟老頭子?很久很久不洗澡，現在隨便養兩天皮膚就又有如此健康的顏色與光澤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生麗質嗎?

　原來這個詞用在男人身上也是這麽靠譜。

　李大花又看一會，微微皺眉，開始回憶。

　自己到底是在哪見過的一張臉，跟眼前的胡子長相類似呢?

　是那個楊牧嗎?不是的，他們的氣質不同啊，那個楊牧給人的感覺是刺頭，胡子是安逸安靜類型的，雖然偶爾也會開那麽一下車。

　大花檢討了自己，不知道為什麽總會想起來楊牧。

　而在檢討的同時，大花的心情也變得詭異。

　呵呵，她人生的第一個男人，她人生的唯一一個男人，想起的時候，她都需要在前邊加上“那個”這樣的兩個字嗎?

　——“那個楊牧”

　好吧，這其實有些可悲，有些女人把第一次喂了狗，之所以這麽稱呼是因為女人心中有恨。

　而她把第一次給了路人，連想要去罵他狗的興致都沒有，真是好悲哀哦。

　“你們在談戀愛嗎?”

　不遠處，花生皺眉看著李大花和胡子，有些看不懂。

　“胡說八道什麽，給你安排的字寫完了嗎?”

　大花的語氣並不好，心情變得很差。

　花生慢悠悠走來，靠在媽媽的腿上，看著大胡子，然後伸手偷偷摸他的胡子，嘿嘿傻笑。

　小孩子就是這樣，之前因為楊牧殺人而懼怕，如今忘在腦後，眼前的胡子又成了那和藹可親的胡子。

　“小東西，當心胡子把你的手扎破。”

　楊牧閉著眼睛微笑說話，花生急忙把手拿回去，藏在了身後。

　大花覺得女兒的機靈勁到了胡子面前就少了幾分，表現出更多的純真。

　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傻?

　跟胡子很熟悉嗎?

　幹嘛放棄了防備?

　看來回頭要跟她說說，要時刻警醒。

　“我沒問你話嗎?作業寫了嗎?”

　“寫了，今天我特別用工，已經會寫十個大字，還寫了好幾遍呢。”

　楊牧聽到這裡坐起來，然後在靠椅上盤起腿，與大花對視。

　“怎麽了?”

　大花被楊牧看的有些懵。

　“說你不是親媽都沒人信，在末日裡還想著教孩子學寫字?”

　“跟是不是親媽沒關系，我隻想要把我的世界觀傳承下去，文字作為傳承的工具很重要，不管這孩子是誰生的，總之現在我來養，她以後就有義務成為和我一樣世界觀的人。”

　“嗯，說的挺好。”

　楊牧鼓了鼓掌，小花生也胡亂的鼓掌，然後歪著腦袋皺眉道:

　“媽媽，我爸呢?我有爸爸嗎?”

　“老娘是單身，你哪來的爸?”

　“我是說我的親爸，你偶爾會提下我親媽，可我親爸爸在哪裡呢，感覺都沒聽你說過。”

　大花很意外，不知這孩子今天是犯了什麽病，竟會問起她的爸爸。

　“你爸死了。”

　“死了?那他活著的時候是幹嘛的?”

　楊牧看著母女對話，覺得有趣，而且耐人尋味。

　花生又表現出了她的聰明勁兒，問出了一個非常有邏輯性的問題。

　而提到了花生的親爹，大花的臉色變得更差。

　“活著的時候他是惡霸，乾過各種壞事！大壞蛋！”

　“你騙人！我爸爸才不會是大壞蛋！”

　“你爸爸就是！”

　“我爸爸不是！”

　小姑娘崛起了嘴巴，瞪著大花，氣勢洶洶。

　大花當然不會被一個小姑娘嚇到，哼一聲道:

　“就是大壞蛋。”

　“我爸爸不是不是！”

　“你又沒見過你爸爸，我見過的，我可以證明他他是大壞蛋。”

　“我，我，我......”

　完了，小姑娘詞窮，李大花抓住了她的致命弱點。

　別說親爹，親媽她都算是沒見過，聽李大花說生下來親媽就死了。

　楊牧眼看著小姑娘眼睛一閉一睜，然後掉落兩滴眼淚在睫毛上，小可憐的模樣可真惹人疼。

　“我爸爸就不是大壞蛋！不是不是不是！”

　小姑娘反擊，既然說不過，索性胡攪蠻纏，開始用重複句式，詞語疊加。

　“嗯，你爸爸不是大壞蛋，是老壞蛋，又老又醜還沒品的老壞蛋。”

　“你......你是壞女人！嗚嗚嗚！”

　小姑娘終於奔潰，哭出聲來。

　楊牧真的看不下去，伸手將花生拉過來抱在懷裡，然後很鬱悶的對李大花道:

　“你多大的人，跟個孩子較什麽勁兒?”

　剛才楊牧還覺得全身沒力氣，被花生這一哭，立刻就有了點精神。

　而李大花還是很牛的樣子，看來跟花生吵架也不是第一次，那氣質駕輕就熟。

　“就是要她知道現實的殘酷！生在末日裡的孩子哪來那麽多夢想?不肯接受現實?她就是沒爹沒娘的孩子，當初如果不是我帶著她，她早就餓死了， 早就被野獸吃了！還幻想著他親爸親媽會心疼她?他們早就死了！還幻想個屁！”

　“嗚嗚嗚嗚！”

　花生哭的更凶，楊牧覺得李大花有點過分，怎麽能跟一個這麽點的孩子說這麽恨的話?

　可當楊牧目光落在李大花眼睛上的時候，想要說出口的指責沒說出去。

　因為李大花也哭了，雖然無聲，但眼圈紅紅的，淚水在滾落。

　她的心事被觸動了?是什麽讓她淚如雨下?

　楊牧能看懂大花的淚水，那是無盡的悲傷，仿佛她曾經歷過非常淒慘的事，如今想起來，因此這樣難過。

　楊牧有些好奇，當年她是個瘋瘋癲癲的大小姐，如今的她就只是個小女人。

　是什麽力量讓大家有這樣大的改變，只是這幾年的時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