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的空間當然很小，估計一米高都不到，寬度也只有一米四五的樣子，長卻有兩米，也像是一個有蓋子的床。

　房間雖然小，卻很乾淨，地面就是床面，鋪著被褥，被褥邊有各種小玩意。

　什麽熱水袋啊，衣物啊，衛生紙啊，還有那麽個小布娃娃。

　裡面的女孩看上去不會超過十六，是俄國人。

　她打了個哈氣，看著外面瘦弱憔悴的男人，用生硬的漢語道:

　“你怕是已經身無分文了吧?”

　“我......”

　“煙，有嗎?”

　“沒。”

　“什麽都沒有，還來找我幹嘛?哪怕是一口吃的，都沒有嗎?”

　“沒。”

　女孩又打了個哈氣，一臉鄙視的看著蹲在那裡的男人。

　這時有另一個男人走過來，直接將蹲在那裡的男人推開，對小姑娘道:

　“羅琳，我有一根煙。”

　那男人笑著將一根煙遞送到小姑娘面前，小姑娘接過，找出打火機點燃，就趴在自己的床上抽。

　抽到一半，她把煙扔到蹲著的男人腳下，然後對給他煙的男人道:

　“進來！”

　男人快速爬進了窩棚，然後小門關閉。

　蹲著的男人愣了幾秒鍾，將女孩抽剩下的半根煙拿起，用顫巍巍的手指夾著，最後放入自己的口中，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慢慢的吐出煙霧。

　差不多二十分鍾，進去的男人出來，唱著小曲揚長而去。

　窩棚門十分鍾後才又打開，羅琳已經重新擦了臉，並且塗抹了一點口紅，那是她唯一的化妝品。

　“昨晚沒睡覺嗎?”

　她開口對男人說話。

　“睡一小會，後來兩邊人火拚，我就躲到了胡同角落裡。”

　“哼，阿歷克西的夜晚越來越不寧靜，黑暗之城的名字也越來越真實......進來吧，借你半邊床，記住，只是用來睡覺，不許乾別的，懂嗎?”

　男人點了點頭，爬進去後就躺在那裡。

　房間中有一股子氣味。

　太小，不通風。

　男人背對著羅琳，皺眉閉著眼睛許久，卻無法入睡。

　最終，他開始流淚，慢慢的痛哭失聲。

　羅琳看著男人抽動的背影，許久後才歎氣道:

　“沒出息的，你的余生，要怎樣度過呢?”

　羅琳起床了，到不遠處的公用井水邊洗衣服。

　莉諾科娃走過來拍了她的肩膀。

　“你讓那個男的在你家睡覺呢?他還有錢嗎?”

　“沒有，只是讓他休息下而已，兩年來，他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錢。”

　“可他現在是個沒用的廢物！你還年輕漂亮，其實完全可以去找個更好的男人，比如卡裡拉，或者是田飛虎，或者是毛三。”

　“不，他們又不缺女人，而且我不想做一直被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我寧願過如今的生活，起碼我還自由。”

　“年輕的羅琳，你根本不知道人生是什麽！不要覺得你這樣的年輕女人可以一直如此獨立下去！我只能說你的運氣不錯。這兩年把自己養活了，知道嗎，在過去的兩年裡我有四次差點餓死，我不得不去吃樹皮與泥土！我也要感謝阿爾古尼迪，如果不是他去世，我可能也就死了。”

　“你真的吃了他?阿爾古尼迪?你的爺爺?”

　“只是吃了一些手臂上的肉，我沒辦法，我想活著，當時那是唯一的選擇，我知道他不會怪我，他也想讓我活下去。”

　羅琳撇撇嘴，不說話了。

　她在末日裡長大，對於吃人肉這種事見怪不怪。

　這是大自然規律，人不過是獸，要餓死了，同類相食，沒那麽可怕，誰也別提道德，包括到的在內的任何事情都不能駕馭在生命之上。

　羅琳快速洗了東西，轉身離開。

　莉諾科娃道:

　“親愛的，有什麽好生意介紹下，我什麽也不要，有口吃的就行。”

　“好，不過你知道，現在的光景並不好。”

　“所以我才要對你說，那個男人，可別想養著他，我們女人在這世界裡混，不要動了感情。要肉是嗎?給他們！要感情?千萬自己放好，要不然受傷的會是你！”

　羅琳停住腳步，回頭看去。

　莉諾科娃還在笑著，弄了一些枯樹葉卷在紙裡，當做煙抽。

　末日裡人們都喜歡抽一口，這就讓真正的香煙成為鳳毛麟角，土煙因此而特別多，無論是什麽東西，卷起來都能成為煙，然而這種煙嗆人，且徒有其形，根本不能壓住人們的癮頭。

　末日前有句話，說抽煙抽得是寂寞。

　末日後也有一句類似的話，抽煙抽的是慰藉。

　末日裡的人都需要安慰，因為都有過受傷的心，一支煙有時可以解決挺大的問題。

　這就好像煙盒上寫的吸煙有害健康，可是它還是賣給了吸煙的人。

　多麽嘲諷，做了婊子卻立下了貞節牌坊。

　這就是我們的現實生活。

　有些事看上去那樣的不合理，我們卻沒辦法去改變，年少時期憤慨，中年也就接受了，並且將之看為正常。

　大多人都反抗不了現實的強暴，最終只能是劈開了腿，迎接現實帶來的一切，將之看作快感，這樣才能活得下去。

　羅琳愣愣的看了一會莉諾科娃，之後才轉身繼續走，回歸家裡的時候，就見那男人也起床了，蹲在地上，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

　“多久沒吃東西?”

　“兩天。”

　“以前就跟你說過不要去賭的，十賭九輸！你的錢一半花在了我身上，另一半這兩年全賭了！你說說，你為什麽賭?”

　“我......”

　“尋求刺激是嗎?因為你寂寞對不對?你就是不爽想要墮落?”

　男人愣了下，然後捂著臉痛哭。

　他今天本來想要逃離這座城市的，可他最終還是回來了，就因為這裡有個羅琳，一個如此懂得他的小女人。

　他去賭錢真的還不是為了贏而去賭，羅琳說出了他的心聲。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要堅強啊！末日已經這麽苦，哭又什麽用?

　“拜托，我請你在我面前堅強點好嗎?你是個男人，難道還要讓我安慰你嗎?”

　羅琳很生氣，將自己剛剛洗好的內褲扔過去，剛好直接套在了男人的頭上。

　這時幾個街邊小混混剛好路過，看到了這一幕。

　帶頭的是毛三，日本人，原本叫什麽沒人知道，大家隻叫他毛三哥。

　三級藍戰鬥者，有一把武士刀，號稱很厲害，最喜歡做的事是斬首，末日以來據說已經被他斬首四十七人。

　認識他的，沒他權力大的，所有人都害怕他。

　毛三發現了有趣的事，就走過來。

　“哈哈，內褲套頭！”

　幾個人全都圍上來，嘲笑那男人。

　羅琳愣住，沒想到毛三會出現，他是這一片勢力老大的心腹，最邪惡，她平日看到他就非常害怕，接過幾次他的生意，都一分錢一點東西沒有得到。

　“學狗叫！你這樣子非常適合學狗叫。”

　"快點叫啊！"

　“老大讓你叫，你沒聽到?”

　幾個小混混叫囂著，忽然一人抬起腳踹在他臉上，其他人也立刻拳打腳踢。

　羅琳身體顫抖，不過她還是說了一句話。

　“別打他了......”

　這句話引起了毛三的注意。

　“呦，羅琳，這是你新找的男人?”

　“不......客人。”

　羅琳的身體更加顫抖，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

　“哈哈，客人，我不也是你的客人?怎麽不見你對我這麽用心?”

　他們都是用的漢語，這在很大部分一片區域已經成為末日官方語言。

　毛三說話間走過去，抓住羅琳的頭髮。

　羅琳不得不隨著他的手勁彎腰，最後跌倒趴在地上。

　毛三騎到了羅琳的身上，將她反轉過來平躺，然後用力抽了兩個大嘴巴。

　這兩下用足力氣，羅琳的嘴角直接有血液流出。

　之後，毛三開始去脫她的衣服。

　羅琳的心跳加速，她知道要發生什麽事情。

　好吧，這一切沒什麽，她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無論想不想，為了活下去她已學會了不把自己當人，母獸罷了，沒什麽的。

　那一邊，男人看到這一切，血液翻滾起來。

　他為什麽要如此懦弱?

　他為什麽一輩子什麽也做不好?

　他為什麽總要這樣的活著?

　“啊！”

　一聲喊出來。

　“啊啊！”

　這一下喊了兩聲，他給了身邊兩個小混混一人一拳，推開他們向毛三衝去。

　兩個小混混沒想到這人的力氣竟這麽大。

　在一愣之間，男人已過去抓住了毛三的衣領，抬起拳頭。

　“八嘎！你想打我?”

　“不！你好好地，我沒事的，真的！一會就過去了！你不能打他！”

　羅琳被嚇到，想不明白一項懦弱的男人怎麽忽然有了血腥。

　“別打他！不能打他！”

　此刻，根本不需要他有血性啊，有血性就代表著死亡，如果打了毛三一定會別殺死斬頭的，千萬不要打！

　毛三聽到了羅琳的話，似乎變得更加亢奮，他將兩根手指插入了羅琳的嘴巴裡，用力的向裡面插，仿佛要直接將羅琳弄死。

　然後獰笑看向男人。

　“你的女人嗎?想要為她出頭?好，那來啊，打我啊！你不打我，今天就弄死她！”

　男人瞪圓雙眼，氣喘籲籲，舉起的拳頭上已經青筋暴起。

　周圍有很多人看著，全都畏畏縮縮。

　這樣的事情不奇怪，經常可以看到，大家已想到了結局，他們的鄰居羅琳，還有這個男人， 下場一定會非常非常淒慘。

　蘿莉覺得自己的喉嚨可能都破了，口中不知道是口水還是鮮血。

　她努力睜開眼睛，看著那抓著毛三，舉著拳頭想要落下的男人。

　有喜，認識兩年了，他一直那麽懦弱，而今天他為了自己當了一把爺們。

　有悲，她知道他們躲不過這一劫，在這樣一個末日裡，在這樣一個黑暗之城中，他們的余生要終結了，只因為與惡人毛三的一場不期而遇。

　沒有任何人會來管閑事，沒有任何規矩能製衡毛三殺人。

　她和他的余生，

　沒了！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

　“大森，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