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喇姑聽了太皇太后的話,連問都沒有,就像從前一樣直接行禮往外走去,卻不想還不待她出慈寧宮,就見到了坐著禦輦過來的康熙。蘇麻喇姑迎了過去,見著康熙眼底還未消散的怒意,便猜到康熙此次過來,怕是同太皇太后的目的相當,“奴婢給皇上請安。”
康熙一見蘇麻喇姑行禮,立馬上前兩步將蘇麻喇姑給扶了起來,低聲問道:“額涅,皇瑪嬤可接到消息了?”
“接到了,正讓奴婢去請皇上,沒想到皇上就過來了。”蘇麻喇姑看著對自己無比親近的康熙,心裡一陣歎息,她知道康熙心裡憋著一口氣,否則依他的性子是不可能這麽快過來慈寧宮的。
蘇麻喇姑雖然不想看到事情變得這般劍拔弩張,但是她也清楚安親王的野心不能再繼續放任了,否則真的再縱出一個鼇拜來,誰也不知道能笑到最後的那個人是誰,她私心裡是不希望看到康熙因此而受傷的。
康熙聞言,點了點頭,隨後跟著蘇麻喇姑一起進了慈寧宮正殿,此時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赫然在座,明顯皇太后也是得到了消息之後匆匆忙忙趕過來的,只是比康熙快了一步。康熙見狀,上前兩步給二人請安,太皇太后見康熙神色不對,也不像平常那樣同他拉家常、繞彎子,而是開門見山,直接就七阿哥的事情道:“皇帝這個時間過來,想必是知曉七阿哥的情況了?”
皇太后雖然歷來不管事,但也不喜歡這宮裡被人鬧得烏煙瘴氣的,再加上有五阿哥在身邊的關系,她對孩子就更容易心軟了,得知七阿哥因算計變得生而有疾,心中更是憐惜,“皇帝多注意點身子,這次的事情雖然有些突然,但是這后宮眾人都還得靠著皇帝啊!”
“皇額娘說的是,事情雖然突然,但朕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這皇瑪嬤你們多考慮幾分。若只是尋常挑釁,朕能忍也就忍下了,可是安親王的種種舉動卻是衝著朕的子嗣去的,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朕無比確信他想成為下一個鼇拜!”康熙擰著眉,雙眼微眯,聲音裡透著一絲冰寒。
太皇太后皺著眉頭,抬頭的瞬間看向康熙,見他眼底閃過一絲殺意,便知他已然下定決心,便道:“皇帝心裡既然有了決定,那就放手去做吧!只是安親王雖然不像鼇拜那樣位高權重、鋒芒必露,卻也心機深沉,特別是他在軍中威望頗深,貿然動手,怕是會引起騷動,畢竟這三藩尚未完全平定。”說著看了看康熙咬牙的模樣,又道:“既然有些事情,明面上不能做,那便改變策略從暗處著手,有的時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效果更佳!”
康熙神情難看,卻不得不承認太皇太后的話沒錯,安親王往宮裡伸手,間接造成七阿哥生而有疾這件事,該知道的人都知道,可更多的人都不知道原由,他若貿然動手,即便無人能阻止他的決定,但是造成的影響卻有可能讓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信就此毀於一旦,“皇瑪嬤說的有理,這件事的確不適合拿到明面上來處理,即便朕有證據,也有理,可說到底這事就是一個醜聞,一旦曝光,最終還是朕無能,是皇室無能。”
君君臣臣,君若是壓製不住臣,那他還憑什麽坐在這皇位之上。
太皇太后看著康熙氣惱卻努力冷靜的模樣,心裡暗自點頭,眼底更是飛快地劃過一絲讚賞。她一直都認為康熙是天生的帝王,即便她依舊害怕康熙會為女色所惑,但此時此刻卻不妨礙她對康熙的滿意。
一個帝王,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首先就是要冷靜地判斷事情的得失,而不是放任自己的情緒吞沒自己的理智,很明顯康熙在這一點上從來都做得很好。
“皇帝既然明白,對付安親王一事就得從長計宜,畢竟他不是鼇拜,光是罪名就能羅列一堆。”太皇太后想了想,發現比之鼇拜,安親王做事實在是太過謹慎,即便有越矩之事,那定然不是他出頭,單憑這樣的手段,豈是鼇拜這個武夫能比的,若是沒有意識到還罷,一旦意識到,不管是皇帝,還是她自己都不可能再繼續放任安親王。
太皇太后雖然好猜疑,偏好科爾沁,甚至私心裡希望后宮永遠都是科爾沁女人的天下,但大事上她並不糊塗,遇上這種事她自然是偏向康熙的,就算她已經老了,可這裡外她還是分得清的。
康熙坐在一旁,臉上透著一絲深思,沉吟片刻才道:“老七之事雖然瞧著有幾分巧合在,但是事情沒有安親王的允許,安親王福晉也不敢這般大膽,說到底,安親王此時同鼇拜的選擇無異,都是仗著手中有軍權,軍中有威望,而朕還需要用他們,所以他們就敢於視朕於無物,更想借此同朕博弈,讓朕不得不對他們退讓三分。”康熙說這些話時,牙關緊咬,憤恨至極,可以說康熙本人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要脅,當年若不是鼇拜得寸進尺,罔顧尊卑,康熙還不會那麽快對他下手。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聞言都忍不住皺起眉頭來,想起當年鼇拜還在時的寸步難行,她們也是心有戚戚焉。回想過去的艱難,太皇太后看向康熙的眼神也恢復了原來的柔和,眼底也不再暗藏心機和算計,這讓康熙心裡也頗為眷戀,畢竟這一路走來,他們祖孫倆相依為命的日子佔多數。要不是太皇太后一直逆著康熙的意,勉強於他,康熙絕不會同她走到這一步的。再有先帝的事情,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他倒是想忽略,可事實的真相宛若芒刺在背,讓他怎麽也忘記不了。
康熙如今已經不是那個需要別人牽著手往前走的小孩子了,他已經從一個孩子長成了一個合格帝王,一般只要太皇太后的要求不涉及江山,他還是可以忍耐太皇太后對他時不時地要求和算計的!反正他還年輕,等得起,可若是要求太過,那也就怪不得他出手了。
祖孫二人各有心思,但在這件事上卻難得地保持著一致的想法,不過就算兩人暫時都放下了疑心,但是日後還是免不了要因為各自的立場而算計對方。
等康熙從慈寧宮裡出來,便直接回了乾清宮,太皇太后的意見還是不錯的,至少在針對安親王一事上起了不小的作用,康熙在此基礎上做了一些調整,然後將對付安親王的計劃直接提上案呈。
若說之前他還想著慢慢來,那麽現在他已然是下定決心要打壓,甚至是鏟除安親王的勢力。若安親王聰明,他或許還會給他留下一絲生路,畢竟頂著這仁君之名,做事太過決絕,會引起不必要的反彈。
康熙這邊還沒有任何的舉動,安親王府裡的嶽樂得到消息的瞬間,那是直接驚得他連手上的茶盞直接掉在地上了都沒有注意到。原本他還想著這次的事情就算引得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忌憚,但忌憚歸忌憚,只要皇上還用得著他就必然不會這麽快動他,誰知戴佳庶妃突地早產,七阿哥還生而有疾,他就知道自己這次怕是再劫難逃了。
若說僅只是挑唆嬪妃爭鬥這種事,太皇太后也好,皇上也罷,都不可能就此事對他大動乾戈,可是現在有一個皇子阿哥因為博爾濟吉特氏的舉動生而有疾,那就是給皇室蒙羞,是實實在在地打了皇上的臉面,甚至是整個皇室的臉面。
涉及子嗣,別說皇上了,就是宗室,怕是也要對他產生不滿,到時皇上再羅列他幾份罪名,續而奪他的權,怕是不會有誰會為他開脫,如此一來,他自認為的優勢便少了一半。別看之前他福晉博爾濟吉特氏挑唆惠嬪等嬪妃的事情已經壓了下來,但是宮裡宮外從來都不缺人精,所以該知道的人都知道,只是礙於面子都不說罷了。
現在七阿哥生而有疾,雖然不一定都是博爾濟吉特氏的錯,但她逃不了指責,而他這個男主人亦脫不了乾系。這件事情實在是發生太巧合了,若不是嶽樂清楚皇上不會用子嗣來算計他,他都快以為七阿哥的腿疾是有預謀的了。
“來人!”嶽樂喚來貼身小廝,暗自吩咐一番後,他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大大方方地留在京城,而是迅速起程前往軍中。
安親王福晉得知嶽樂要回軍中時,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後似想到什麽一般, 淡淡地應了一聲,將要抬起的腿收了回去。七阿哥有腿疾的事她已然知曉,這事不管是誰的錯,她和嶽樂怕是一個都跑不掉。
此時嶽樂突然決定起程回軍中,大致用意安親王福晉自然能猜出一二來,但是她心裡也清楚,不管這件事她是不是依著嶽樂的吩咐去做的,他都會將責任怪在她身上,與其此時過去自討沒趣,她還不如自覺一點,將這最後的時光留給他和他的愛妾。
安親王福晉心裡悲涼無人能知,但是可以預料到的是安親王福晉不會再為了嶽樂去做那些自認為可以討好他的事,甚至內心悲憤的她隱隱地還盼著安親王能倒霉,如此她可能依舊得不到寵愛,但卻能坐穩這個安親王福晉的位置。
嶽樂可不知道這些,他壓根就沒注意博爾濟吉特氏沒來,他只是稍稍囑咐幾句,便直接起程了。而側福晉明知博爾濟吉特氏沒來,卻也不提醒,畢竟後院妻妾,無關大小,天生就是冤家,沒誰會無緣無故地自找沒趣。
鬥了這麽多年,寵愛她有,但這管家權卻是真沒摸過,現在好不容易到了她手裡,她會想要還回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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