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肅，這些日子一直在想，怎麽落得這副田地了呢?

　早年間，河陽亭為一亭長。 雖說只是一小吏，但亭讀書，沽名釣譽。河陽亭內，有邑還有兩個小田莊。

　田莊裡，許多徒附不在籍，每年八月登記戶籍之時，都能得到不菲的饋贈。邑內又能保證沒能征收稅賦尚可。五原亭已經不多了，亭長這個不起眼的差事，大把人搶著做。

　這又能怪誰呢?

　如果不是過早倒向督瓚，忍到皇帝陛下北巡之時，屆時見縫插針，展示自己的謀略，與呂布並肩作戰，如今呂布為五原郡守，各縣皆是王智、督瓚舊僚。

　一般太守在任，定重新安撫結交，維持五原穩定。但呂布不是那種人，他太急功近利了，太想一夜之間攻下彈汗山了。

　如此一來，呂布必在五原郡發起一場規模空前的肅清運動，旨在清除異己。

　五原郡，這個大漢北疆邊郡。呂布如果完成這場肅清運動，那麽無人與之匹敵，以保證五原勢力的平衡。

　權臣亂國，即便呂布如今無心，但誰能保證以後沒有呢?

　若是明君在位，這是不可能的。偏偏這皇帝劉宏昏庸無道，正在一手扶植漢室江山最大的威脅。

　當然這和李肅沒有關系，既然已經踏了這條路，他別無選擇。要麽庸庸碌碌的過這一生，要麽擊倒呂布，功成名。

　這條路，他再沒有可以依附的權貴。成宜田氏，正在忙著搬家的金山、陰山，黨陳氏在陳促死後，舉全族北，一部分人投靠了鮮卑人，更多人隱姓埋名，南下逃亡。

　可憐那陳促，臨終悔悟，無人知曉。唯有拓拔匹孤和他李肅知道，但他們不會說。

　如今，扳倒呂布的這條路，他李肅唯有一個一個去見五原豪強，道明利害，將他們聯合成一個整體。

　而他陳促，在扳倒呂布之後，成為五原豪強的引路人，自有機會舉孝廉入仕。

　第一個要談的，便是魏氏的魏薑。如果魏薑能夠在背後插呂布一刀，五原豪強必紛紛響應。

　魏薑其實也是最好搞定的，聽聞呂布至今未回魏氏，與魏氏已生嫌隙。難的是侯氏，侯成在呂布帳下，深得重用。

　好在那侯成進來與家交惡，也因要娶五原一個磨豆女。

　豪族的婚姻，往往是豪族間的想與為婚，偶有攀龍附鳳，大體也不會超脫門當戶對這四個字太多。

　君可見，自光武興開始，鄧氏、竇氏、耿氏、梁氏、馬氏、陰氏在后宮之，你方唱罷我登場。

　哪怕是宮何氏，為皇帝劉宏生下唯一的皇子，也不過是一美人，連妃都不是。

　侯氏不在朝為官，卻也是有爵位傳承。歸根結底，那是士人階層。士人視寒素之子，輕若仆隸，易如草芥。

　莫說她一個磨豆女，便是富商大賈，侯氏也不會讓她入門。入了門，那下一代理所當然成了七科謫子。

　哪怕他侯成不在意這些，侯氏宗主，不可能不在意。

　婚姻，任何時候，都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關乎兩個家族。侯成那小子若真娶了磨豆女，會受到整個五原士族排擠，以後也只能與富商、富農為伍了。

　這個當口，拿下魏氏，那是侯氏。魏氏、侯氏牽頭，那麽五原大族定爭相歸附。

　來一個兵圍太守府，也未嘗不可。

　帶著這些想法，李肅入魏氏。結果不出所料，魏薑急忙召回赴太守府傳話呂布的魏權。

　“多謝先生指點，魏某也覺得，是時候教訓一下兩個不肖子了！”

　魏薑向李肅拱手施禮，李肅說得隱晦，名為教訓，其實是要扳倒呂布。不扳倒呂布又能如何呢?

　自己隱瞞了呂布身世，致使呂布腹背受敵，支塞吏卒葬送過半。還有黨人，西涼豪俠張君遊，更有五原義軍。

　這筆帳，算呂布有心算了。那如何向軍交代?

　“魏兄既然有心聯合，那我便暫且告退。九原縣，以你魏氏與侯氏最大，我要去侯氏曉以利害。“

　李肅拱手告辭，匆匆離開魏氏田莊。

　歸來的魏權，問起魏薑。為何招他回來。

　魏薑對與李肅一番長談，盡數言明。

　魏權皺眉問起魏薑:“兄長糊塗啊，且不論公子與呂公子，與您血濃於水。是這李肅此人，投機反覆，也不足與之為謀。”

　“你以為我會被李肅這單小聰明蠱惑?年不止不惑，我還沒老糊塗呢！”

　魏薑撚著顎下胡須，對魏權說道:“這兩個臭小子，現在覺得他們翅膀硬了，用不到我魏氏了。”

　“這一次，我讓他們知道，薑還是，老的辣。不要肅清五原嗎，某幫他弄。說來支塞吏卒陣亡過半，某難辭其咎。這次幫他們一次解決五原豪強，也好堵住悠悠眾口。”

　“宗主明鑒。”

　魏權這才放下心來，開口說道:“我這命人悄赴侯氏田莊，叫侯氏宗主過府一敘。”

　“不用這麽急吧，免得那李肅生疑。”

　魏薑眉頭輕蹙，隨即了然，自問自答道:“某還是不及兄長想得長遠，那李肅志得意滿，即便吾與侯家深談，他也會覺得，我是在幫他說服侯氏。”

　說罷，魏薑笑笑:“我魏氏不日便是，五原第一豪族了。也該開枝散葉了，兄長也該自立門戶了。”

　“宗主說得哪裡話，你我雖不是嫡親，自幼相交不今日公子與呂公子。越兒更是深得宗主厚愛，又豈能自立門戶?”

　魏權這時候，連連擺手。心底卻知道，魏薑這是在試探他。這族弟什麽都好，是每當志得意滿之時，總會有些可笑的小動作，寒了身邊人的心。

　“這次， 我是真心的。”

　魏薑誠摯的看著魏權，開口說道:“打理田莊下，我不及你。賞罰有度，恩威並施，我更不如你。我魏氏基業，有你一半，薑銘記在心。”

　“魏氏不用開枝散葉，奉先公子不日便可入朝為官。解釋宗主想窩在這邊郡，恐怕朝堂之，巴結奉先公子之人，也不允許。宗主離開五原，何人打理田莊，不還是我魏權嗎?”

　說完，魏權拱手低頭離去。

　看著魏權的背影，魏薑嘴角揚:“量你也不敢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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