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蘭看起來和大多數大漢士人一樣,容貌俊美,美須髯,書卷不離身。其子薛永比呂布還年少幾歲,攏發包巾一副書生打扮。
父子二人,做夢都想不到,呂布對此二人大見待親。黨錮複起一路逃亡,聽聞塞外有苓草城,冒死向北,到了塞外遍地烽火。
苦寒之地,父子二人身上的複袍,並未夾有絲絮,這是在南方過冬的。本以為要凍死在這塞外了,沒想到被塞外遊騎斥候捉拿。
這也許是上天的眷顧吧,終身禁錮,總比凍死要好。人生還很長,說不定哪天老天開眼,黨錮解除。
薛蘭抱定決心,哪怕有生之年,能在黨錮之後,再看一眼大漢的日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呂布對其大見待親,薛蘭松了一口氣,聞聽這就是塞外傳聞的草原蒼鷹、飛將呂布,不由上下打量起來。
攏發包巾,戴長冠,身著乾繒袍,絳緣領袖為中衣。腰間大佩,玉衡半遮珠連小壁,好不威風。
呂布見薛蘭目光落在自己大佩之上,不由臉上一陣得意。這大佩可是苓兒親自挑選的,上部彎曲的玉衡,中有方形、上刻齒道的琚瑀,旁有龍形的衝牙,並用五彩絲繩貫串,瑸珠點綴其間,下施彩掛。
苓兒可是磨了母親很久,才把母親那點貼己錢都要來。
這幾日黃氏一直感慨,女大不中留啊,一件白越、自己的貼己錢,都被苓兒帖給了呂布。
大婚之時,定要向那呂布多討些彩禮。
“先生一路風塵仆仆,不必拘禮。”
呂布箕坐在那裡,示意薛蘭坐下。見薛蘭父子正坐,對門外侍衛說道:“孫韞,備兩件冬季穿得複袍,再尋兩匹上好的緞子,叫秋奴來。”
這孫韞,原是金甲帳下伍長。後與閻忠一起,在滿夷谷等候呂布。呂布見這孫韞行事穩妥,便收做貼身侍衛。
呂布的侍衛,自不需要以打打殺殺見長。重要的就是穩妥、可靠,也不用讀書多,免得呂布看著煩。
孫韞在外面一看便知,府中內廳雖然焚鼎取暖,但薛蘭父子還是緊繃著身體,應該是冷的。
反覆打量父子二人的身形,而後在府內尋了兩件複袍。這府中綾羅綢緞、珠寶玉器,全都是王智留下的,呂布照單全收。
找兩件衣物,實在是太容易了。
孫韞回來的時候,帶回了秋奴,在呂布耳邊耳語:“那幾個刁婆姨又來了!”
“我這裡有客人,你們看著處理吧!”
呂布低聲耳語,說得這幾個刁婆姨,是王智的妻妾。漢人納妾,名目各不相同,小妻、旁妻、下妻、妾、輔妾、小婦、少婦、外婦。
士人總標榜先賢,周人宗法制,卿,一妻二妾,士,一妻一妾。一般官員大體上回是這個數量。
王智顯然不是一般人,一妻八妾,好像要把族兄王甫缺口填平一樣。
入太守府之前,早有人把她們趕出去了。但這些刁婆姨近來總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來評理,索要府中錢財。
莫說你王智家財了,鮮卑、匈奴牛羊,某都沒放過一隻。跳梁小醜,呂布自不會動她們,不過蒼蠅不咬人,就是煩人啊。
今天呂布和孫韞說,交給他們自己處理,那便是捉了、打了都無所謂。別再來太守府煩人就可以了。
五原這邊,盡快捋順,呂布的心,一直在塞外。
秋奴仔細的幫薛蘭父子兩尺,準備製作新衣。這父子二人客套兩句,也就接受了,塞外苦寒,囊中羞澀,還能怎麽樣呢?
呂布認識薛蘭,已經一世了。知他和那些酸腐的士人不盡相同,這薛蘭崇尚黃老之道,無為而治。
剛剛閻忠說過,那賈詡不爭。在呂布看來,能做到不爭的,也就只有這薛蘭了。
量衣完畢,秋奴問呂布:“呂使君,這衣著製式可有要求?”
“薛先生暫且按郡丞製衣,小永製衣,你看著辦吧!”
呂布說完,薛蘭就感覺平地一聲雷,震得自己耳朵嗡嗡的。呂布剛剛說什麽,按郡丞製衣?
漢代官製,每郡置丞1人,掌治民,郡在邊地的,又有長史1人,掌兵馬。郡守之下,郡丞、長史、司馬、都尉,都是需要朝廷任命的。
不同於功曹、掾屬,這些都是在籍的官員。尤其是郡丞,丞輔太守,掌一郡民生事。
“明府,蘭一罪臣,豈可為官?”
薛蘭抱拳拱手,對呂布說道。若不是黨人,呂布若給他一個掾屬之類的官職,薛蘭不至於這麽驚訝。一是在呂布權限范圍內,二是薛蘭怎麽說也有“八俊”之名傳。
“你看我,忘了問先生意思。”
太熟悉了,看著薛蘭,呂布很自然的安排下事務,卻忘了和薛蘭解釋一番:“黨錮之事,正旦改元,大赦。如今我五原郡用人之上捉襟見肘,還請先生鼎力相助。”
“這……”
薛蘭沉吟半晌,他確實想做官。大漢士人,有幾個不想做官的呢?但呂布一不對策,二不講明緣由,薛蘭對五原局勢完全不了解。
“蘭恐有負明府重托。”
薛蘭想了想,開口推脫。一是心底猶豫,二是禮數使然,高祖戎馬一生,將登帝位,尚且三推三讓。
“先生,布一武人,不善言辭。只要先生有心報國,布立刻修書送至公車司馬,表先生為五原郡丞。“
話這麽說,呂布也只是禮節性征求薛蘭的意見。上一世,薛蘭追隨自己,是洛陽誅董卓之後的事了。
但這一世,呂布定是要留下薛蘭的。
未等薛蘭作答,呂布見秋奴還未走。估計是等著看,此事還有沒有變化,呂布開口對秋奴說道:“按我說的,去做吧。”
“是!”
秋奴恭敬的下去了。
薛蘭也看出來了,呂布根本不是征求自己一件,三推三讓都免了,拱手深揖:“謝明府厚愛。”
“孫韞,研磨!”
呂布大喜,喚來孫韞研磨,在白帛之下,寫下一封書信。
薛蘭一旁看著呂布寫字,沒想到這呂布言行隨意,豪爽之余,多少有些糙。字寫得倒是蒼勁有力,筆間留有飛白,看起來摧枯拉朽一般。
“這是蔡大家所創飛白體,布有幸見之,臨摹過幾次,見笑…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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