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飛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
剛在警局渡過的一日一夜,雖然那些看上去忙忙碌碌的警察們不願告知他太多詳情,可在不間斷地詢問之中,他還是知道了自己妻子已經被害的消息。
雖然警方找到的她並不完整,可放在法醫解剖室內的那拚湊而出的半具身子,已經可以證明她不可能存活。
不是說好隻是去獨自旅行看世界的麽?
不是說好散心回來就做計劃要一個孩子麽?
不是說要將綠園米業打造成集團公司,把孫子、甚至孫子的孫子那份奶粉錢都一並掙下麽?
怎麽頭一晚還好端端的,現在就成了警方案卷裡一張張特寫照片了?
王宇飛隻想仰天怒吼。
今天是做噩夢的日子,可是他這時已沒心思去管自己的死活了,他隻是踉踉蹌蹌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等等,噩夢?
王宇飛重新又想起自己身上詭異的症狀,想起那濃鬱得化不開的黑暗和黑暗中看不見的怪物。
他第一次做噩夢就是在妻子失蹤的那個晚上……
難道,真如警方懷疑的那樣,自己就是害死妻子的凶手?
另外兩具不知名的殘屍也是自己造成的?
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
可朋友圈中傳播的消息都說那些殘肢的創口參差不齊,之前大家不是還懷疑是被大型動物撕咬致死,再遭人拋屍樹林的麽?
甚至城郊一個藏獒養殖基地都被逐寸檢查,至今仍大門緊閉。
再說,警方在把他帶走詢問一天一夜後最終還是放了出來,哪怕最後那個盤問的警察意味深長地說了句“關系挺硬”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但至少證明警方隻是懷疑而已,並沒有什麽靠得住的證據。
絕不會是他殺的!
還有那句“關系挺硬”也是奇怪。
什麽關系?誰的關系?
他就一孤兒,嶽家也是普通人家,除了和妻子一起打拚出來的一個小公司外,他哪裡還有什麽關系?
沒人會去搭錢費力地撈他,除了他的妻子。
可是妻子已經……
那還有誰?
“嘀――嘀!嘀!”
綠燈亮了,旁邊的汽車在催促正站在斑馬線上胡思亂想的他趕快前行。
王宇飛什麽也想不明白,但各種想法卻像火山口湧出的岩漿一般不停往外冒,攔不住,也沒法攔。他就這麽渾渾噩噩地一路走著,終於回到了家門口。
到家了。
他也不知道回家了能幹嘛,但習慣還是讓他回到了這裡。
而以後的生活還得重新開始去習慣。
他掏出鑰匙往鑰匙孔裡捅去,手有些顫抖,一次、兩次、三次地從孔邊滑開。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拳頭重重地朝門上砸去。
質量很好的厚重鐵門被砸出幾個頗深的凹槽,可他的拳頭卻隻是微微泛紅而已。
終於,他扶著門蹲下,嚎啕大哭。
像還沒睜開雙眼,依舊認為自己是孤獨的嬰兒那般大哭。
為何有些冷?
……
二十分鍾後,兩個陌生人出現在這扇鐵門外。
“華哥,你看這門上怎麽有兩個凹槽啊?”
說話的是一個剃著平頭、黑黑壯壯的小夥子,二十不到的年齡,滿臉憨厚模樣。
“估計是欠了高利貸唄,砸門什麽的才是剛開始,接下來就是潑油漆、去單位鬧事,更狠的就是把你手機號寫在男廁所牆上。
” 另一人三十多歲,穿著軍靴軍褲,單肩背著一個結實耐用的野外背包,正手法嫻熟地用兩根鐵絲在開鎖。
啊?為什麽要寫在男廁所的牆上啊?”年輕人初出社會,無法理解男廁所跟催債有什麽關系。
“號碼下方寫上四個大字――同性交友,就問你怕不怕?”
“怕……”年輕人打了個寒顫,“可資料上不是說這家男人是個公司老板麽?怎麽還會欠錢啊?”
“你太年輕了,不知道這社會上有多少表面風光的大老板其實都是窮光蛋。你想啊,這家夥如果真是那種成功人士,還需要我們去把他撈出來嗎?怕是早就被客客氣氣地送出來了吧。”中年男人說著話,突然聽到門鎖裡傳來啪嗒一聲,“好了,開了。”
兩人打開門,就像走進自己家中一般自然。
甚至那個年輕人在看到被王宇飛收拾得乾淨整潔的客廳之後,還主動換上了拖鞋。
“你脫鞋幹嘛?”中年男人從背包中拿出一根電擊棒,回頭無語道。
“看到人家家裡太乾淨了,我怕弄髒。”
“我暈……你當今天之後,這個家還有人住啊?”
“嘿嘿。”年輕人摸著後腦杓,訕訕笑道,“華哥,我這回是第一次出外勤任務,啥都不懂,你以後多教教我唄。”
“唉,算了算了,反正你這種有邪門功夫的人鍛煉兩年就爬上去了,說不定以後我還得仰望你照顧呢。”中年男人撇撇嘴,指揮道,“先去找東西,我估計肯定在那個姓王的身上……嗯?姓王的呢?。”
“在這呢,這家夥好像病了?”年輕人站在臥室門口,指著床上的人影說道。
只見王宇飛閉著眼睛,雙眉緊皺,整個人雙手抱胸蜷縮在床上,時不時還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囈語。
“別管他,等找到東西後把他一並帶回基地就是了。放心吧,到了劉博士和那些研究員的手上,他想死都死不了,隻是那時估計他寧願死掉。”中年男人見怪不怪,走上前去給王宇飛搜身。
年輕人也趕緊幫忙。
東西找到了。
是王宇飛西裝內口袋裡的一個銅皮小盒,表面雕著精致的花紋,挺漂亮的。
中年男人拿在耳邊搖了搖,小聲說道:“好像裝的是香煙。”
他也沒有打開盒子驗證,而是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正方體的銀色金屬盒,小心翼翼地將銅皮小盒卡在了裡頭的海綿內襯中。
直到輕手輕腳地將正方體關好,他才呼出一口氣,轉身去拽王宇飛的胳膊。
“啊!”
一直在床上迷糊哼哼的王宇飛突然清醒過來,大喝一聲,一腳將中年男人踹飛,重重摔在床對面的牆上。
他做了一輩子的老好人,可面對這兩個隨意進入自己家中的陌生人,他還是選擇暴怒反抗。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何況這還是個力氣很大的兔子。
王宇飛咬著牙、紅著眼,翻身下床,舉起拳頭就往剛要掙扎站起的中年男人頭上掄去。
以他剛才砸鐵門的力道,這一下如果掄實了,恐怕中年男人至少要落個頭骨骨裂的下場。
他不管了,妻子都死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忽然一陣微風拂過,氣勢如虹的拳頭突然就失去了力道。
甚至帶著一蓬鮮血,跌落在地。
剛才太快了,痛感還沒有傳到王宇飛的大腦,他愕然地轉過頭,看著不知什麽時候來到身邊的那個憨厚年輕人。
年輕人右手虛握,像拿著一把看不見的刀。
王宇飛昏了過去。
兔子就是兔子,哪怕突然爺們了,也隻是個兔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