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走後,裴子幸也沒有馬上回屋,而是掏出手機給白胡兒打了個電話。
白胡兒和小耗子一個是沒什麽話語權的小妖,另一個是到現在都沒有拎清楚狀況的懵懂高手,因此兩人在沒有得到裴子幸進一步指示之前都不敢妄動,兢兢業業地蹲在祁家屋後的綠化帶灌木叢中喂蚊子。
據他們觀察,祁書宜還沒有回家,宋麗則剛給齊書彬抹了抹身子,沒有什麽異常。
裴子幸想了會,吩咐白胡兒先在祁家的小區訪一套出租的房子給小耗子暫住,而她這兩天則盡量持續性地觀察祁家裡的情況,一旦發現祁書宜帶了娃娃回來或者有其他什麽異狀就立即通知他,緊急時可以讓小耗子先出手拖住局面,等他來了再處理。
暫時也只能先這樣安排了。
沒有娃娃,也沒有異常。
裴子幸就算再趕去也沒什麽用處。
他回到屋內,很自覺地進廚房做飯,同時腦子裡還在想著祁書彬那奇怪的一家。
不說妹妹祁書宜的詭異之處了。
就連祁書彬和宋麗也有頗多的疑點。
按宋麗的說法,祁書彬輟學後一直跟著人混社會,時不時在外打架弄得一身傷痕回家。
可是裴子幸在檢查他身體時注意過,這個十九歲的小夥子沒有紋身,沒有耳洞,沒有染發,留著傳統甚至老派的三七分頭,還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這樣子出去混社會誰跟他玩?
每次打架前用防水紋身貼臨時給自己弄一個小豬佩琪麽?
再就是祁家兩個孩子都是早早輟學,宋麗看上去也不像有正式工作,那她哪來的錢買化妝品和包包?
宋麗又為何對女兒那般冷漠?
裴子幸搖了搖頭,將這些疑問甩走,認真盯著手機上的秒表,時刻留意著火候。
這些疑問歸疑問,其實很大可能與齊書彬的失魂並無關系。
專心一致練好廚藝才是眼前的關鍵。
不得不說,經過裴子幸反覆操練,他的廚藝已經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甚至中午和晚上兩餐都各有一兩個菜得到了林媛兒的好評。
這種得到他人認可的滿足感又讓他積極性提高了不少,以至於第二天清早便去菜市場買回一堆食材,準備再大乾一場。
而就在他流著淚削洋蔥時,手機傳來短信的鈴聲。
黑山老妖有消息了。
……
老城區,重慶老火鍋。
時入初夏,天氣已經開始有些炎熱。這裡又不是川省,因此火鍋店裡生意頗為清淡,隻三三兩兩地坐了幾桌客人,僅有的三個服務員也無精打采地坐著聊天。
裴子幸走進門來,沒有理會服務員有氣無力的“歡迎光臨”,環視了店內一周後,徑直走到蘸料區給自己配了一碗油碟蘸料。
然後他便端著油碟走向其中一桌。
這桌放滿了配菜,正有一個長相頗為秀氣的紅裙女人獨自吃著火鍋。
她吃得很專心,甚至連裴子幸在對面坐下都沒有抬眼。
裴子幸也不打招呼,放下油碟,拿起筷子就從紅油鍋中撈起一片肉片,順手還將一旁的金針菇下了半碗。
倆人就這麽默默地吃著,誰也沒理誰。
店內空調溫度開得很低,但辛辣刺激的味道還是讓裴子幸吃得渾身冒汗。
一點汗也沒出的紅裙女人突然抬頭,開口問道:“你也喜歡夏天吃火鍋?”
一邊說著,一邊還在涮著幾片毛肚。
“許多人不懂,夏天吃火鍋才叫真的舒坦。”裴子幸剛將一塊滾燙的蘿卜放進嘴裡,說話含糊不清的。
“哦?怎麽說?”女人有了些興趣。
“首先呐,冬天都穿得太厚實,吃起來拉拉扯扯的不舒服,夏天就不一樣了,擼起袖子就開整,方便多了。”
“有點兒道理。”女人吃相和她的模樣一般秀氣,可若認真去看,吃的速度卻並不慢。
“再就是夏天濕氣重,吃火鍋出一身汗有助於除濕,而冬天就只會堆積成脂肪。”
“可是出許多汗難道不會難受麽?”
“你不會出汗,所以這你就不懂了。”裴子幸咧嘴笑了笑,“吃最熱辣的火鍋,就跟洗了個熱水澡似的,吃完了反而會覺得涼快了不少。”
“哈哈,你挺會吃的。”
“還行吧,城南還有一家涮羊肉,與火鍋相比又有不一樣的味道,哪天去試試麽?”
“你還想跟我一起吃?”
“是啊。”
“你不知道我是誰?”
“知道,黑山老妖嘛……嘖嘖,這名字不好聽。”
“真的啊?那我想想,以後換個名吧。”女人輕輕笑著說道,“可就不知你還能聽到我的新名字麽?”
“為什麽不能?”
“有命才能聽啊。”
兩人原本各自撈著食材的筷子終於夾到了同一片羊肉。
互不相讓。
裴子幸低頭看了看身上突兀出現並在不斷收緊的黑色鎖鏈,衝著對面一臉笑意的女人苦笑說道:“你為了一片羊肉至於麽,這可是犯規啊。”
他拿著筷子的右手也被越來越緊的束縛拉了回來。
女人將羊肉蘸了蘸油碟,小口吃完,這才饒有興致地看著裴子幸說道:“你挺有意思的,比之前來的那幾撥人都有趣些。可惜了……”
“可惜什麽?喂,那是我下的蝦滑!”裴子幸不能動彈,頗有些鬱悶地說道。
“可惜你剛才吃了我太多東西,讓我現在還餓餓的,所以只能吃了你嘍。”女人細細打量著裴子幸,仿佛在想該怎麽吃。
“能不能打個商量,你放開我,我陪你再吃點?”
“我覺得還是吃了你比較好。”
“那好吧。”裴子幸歎了口氣,“既然你不準我再吃,那你也陪著我吧,都別吃了。”
“什麽意思?”女人正在撈鍋裡的豆腐,皺眉問道。
她的動作突然頓住,豆腐重新掉回鍋裡。
女人呆立,死死盯著裴子幸。
“啊,忘記告訴你了,我剛才路過你身邊去端油碟時,不小心灑出了不少,然後我覺得不好意思,又用鞋底想給人家店裡擦乾淨。可是痕跡越蹭越多,最後蹭出了一個怪怪的圖案,好像是個陣法來著。”
女人不再說話了,偏頭看向坐在門口閑聊的服務員。
“不用指望喊人來拖地了。”裴子幸笑得越來越暢快,“你出手前自己剛剛布下的障眼法術效力還沒消失,你現在在這座位上哪怕喊破喉嚨,也沒人聽得到。”
中間的火鍋在不停噴著熱氣,而兩旁的一人一妖卻紋絲不動。
動不了。
女人終於開口了。
“要不然再吃點?”
“好,再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