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盤膝而坐,半開的窗,有月光入室,淡淡地在地板上鋪了一層,盈盈一水間。
他從調息中睜開眼。
識海內,一條神龍在遊走,這條神龍和他當初在黃龍秘境中所見到的神龍一般無二,有著同樣神秘威嚴的氣勢,神龍的腦袋上,懸著一顆龍珠,龍氣流轉著,有著無形的因果線連向某個虛無縹緲之處,那裡,有著香火信仰的氣息源源不斷而來,經由龍珠轉化成龍氣,為其所用。
這段時間來,他一直在消化。
弓射來的那一箭乃是一道光,一道附著大宗師一縷分神的光,那時候,杜睿利用龍氣的力量將魚龍變的心法修煉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回到了最初的功效,也就將飛來的那一箭吞噬。
只不過,他終究是臨時突破,要想將那致命的一箭中蘊藏的能量轉化吸納為自己所用,須得消耗一定的時間。
故而,回到長安之後,被皇帝下令在自家別院居住,不許出外,杜睿並沒有異議,而是沉默地接受了,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一個不敢違逆皇權的臣下。
實際上,他只是想利用這段時間將那一箭的能量吸納。
歸根結底,在這個武道稱雄的世界,唯有個人的實力方才是根基,若不然,哪怕是讓你坐上了那個位置,亦不過是傀儡,淪為其他人的棋子罷了!
那樣的皇帝,不當也罷!
並且,杜睿也並非孤家寡人。
他有著外援和聯盟,不僅在邯鄲郡擁有一支軍隊,有著趙郡李氏這樣的超一流門閥支持,甚至,還獲得了華山派那一批杜氏皇族的支持。
趙郡李氏和靖邊軍之所以支持杜睿,原因很簡單。
在那場神秘小世界降臨的事件之中,杜睿表現出了他的能力,要知道,梁鳳至也好,李旦也好這樣的宗師強者被困在了那個小世界中都一籌莫展,李旦因為有著飛劍的維護,暫時還沒有跌落在環境之中,他對杜睿在那件事上起到的作用非常清楚。
那個神秘世界的氣息如此強大,即便是大宗師也不可抵禦,只能做到落荒而逃,杜睿這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子卻能憑借一己之力將其驅逐,實在是難以想象。
最主要的是,他也好,李嬰寧也好都在杜睿身上感受到了天道的氣息。
也就是說,杜睿乃是天道認可的命運之子,在這種情況下,趙郡李氏自然會全心全意地跟隨杜睿,將全族的命運都押在了杜睿身上。
就像在地球世界,你在某個小山村內遇到了來下鄉的知青,你知道他將在幾十年後成為那個核心,這種情況下,絕大多數人恐怕都會和對方建立交情,將自身的一切都賭上去。
至於現在的靖邊軍節度副使梁鳳至,他在朝堂上毫無根基,杜睿既有著強大的個人戰鬥力,又是天潢貴胄,他率領諸位將士跟隨也就是應有之意,畢竟,杜睿在名義上也是他的頂頭上司。
至於華山派之所以落注在杜睿身上,原因有些複雜。
一方面杜睿個人的表現的確非常優秀,要知道,杜睿在華山絕壁觀望逍遙遊神文之後的第二日,那滿崖壁的神文
便不翼而飛,消失得乾乾淨淨,就像是從未曾出現一般。
這種情況說明了什麽,說明附在神文上的規則氣息全都被人吸納一空,精氣神都沒有了,字體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也就消失一空。
而在這之前,只有杜睿一人有觀望那神文。
如此,杜睿也就進入了華山派的視線。
以杜氏皇族出家道人為核心的玄真觀也就決定全力支持杜睿,對他們來說,這事件乃是某種天兆,命運的軌跡既然若隱若現地展露在自己眼前,也就必須緊緊抓住。
另一個原因則是,杜睿自身沒有強大的後族,生母已經去世,雖說身上有著蜀中唐門的血脈,只不過,他和唐門的關系也就是那麽一回事,唐門曾經有派人在他身旁,現在卻已經遠走高飛,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沒有接觸。
是啊,唐門的反應肯定沒有那麽快,誰又能料到杜睿在那麽短的時間內便營造出了那麽大的局面呢?
華山派並非只是在口頭上支持,而是有著實際上的行動,派了一直閉關的劍門宗師清河真人下山前來保護杜睿,這是一個態度。
現在,清河真人就端坐在杜睿的寢宮之外。
一開始,清河真人或許是有著不情願,之所以跟著杜睿,不過是想要借助杜睿的身份去往長安,因為血脈中的感應,他從隕落的邊緣被拉扯了回來,在那一瞬間,他觸碰到了天道的氣息,隱隱瞧見了那一扇門,他也就知道,自己突破的機緣將在那個人身上。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那個人就是杜睿。
當他見到杜睿之後,第一時間也就有了感應。
這時候,就算是華山派另外找一個人來替代他,清河真人也不會願意離開了。
才跟隨杜睿半個多月的時間,清河真人便進入了某種玄而又玄的狀態,天道的氣息一直連綿不斷地在他身邊繚繞,那扇門在他的意念中越來越清晰,便要露出了它的真容,而他也離它越來越近,兩者的距離盡在咫尺,眼看便要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步。
一旦他感覺到自己伸出手便能摸著那扇門的時候,他便能突破到大宗師境界。
是的,現在的杜睿不但個人戰鬥力達到了某個難以言訴的地步,最重要的是,他能對身邊的修煉者有著加成的作用,特別是像清河真人這樣高端的強者。
這是某種加成,也是他獨有的能力。
所以,杜睿聽從皇帝的旨意進入了皇宮,清河真人也隨行而來,甚至,為此放棄了自己的道袍,而是改頭換面,變成了杜睿身旁的一個侍衛。
皇宮內有著防護大陣,他的修為隱隱受到壓製,那是一種不怎麽舒服的狀態。
即便如此,他還是隨行而來。
現在,杜睿身邊有著三個隨從。
魏嶽有隨行在側,畢竟,他來自皇宮,這次入宮,帶著他會方便許多,和其他人打交道的任務也就交給了他,杜睿一心轉換那道能量,沒有心思去長袖善舞。
他一如既往地表現得非常孤僻,和那些同樣住進東宮的皇子們沒有絲毫交集。
莫愁也
跟隨在杜睿身旁,前十年,她照顧著杜睿長大,杜睿從邯鄲回京,離別雖然只有半年左右,卻像是許久不曾見過一般。
清河真人頂替了嶽衝成為了杜睿的侍衛,嶽衝沒有資格和這個劍門的前輩爭搶。
至於一直如影隨形跟隨著杜睿的小沙彌慧源卻被杜睿留在了邯鄲郡,慧源乃是杜睿的一句分身,兩者之間有著無形的因果線,即便相隔數萬裡依舊能心靈相通,慧源坐鎮邯鄲,有著什麽大事情杜睿都能第一時間知曉,也能第一時間做出指令。
在趙郡李氏的幫助下,邯鄲郡的一乾文武官員也都能認可他的指令。
東宮!
目光望向窗外,有一輪明月懸掛在院牆之上,高掛在中天。
東宮的月亮,和其他地方所見的月亮也是沒有半點區別啊!
杜睿暗暗感歎著。
同一時間,同樣有個人望著頭頂的月亮在感歎,那個人就是廢太子杜賢,這會兒,他並未躺在榻上,而是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立在窗邊,雙手負在身後,望著頭頂的明月。
這地方,許久未曾來過了……
成為太子之後,杜賢也就獨居東宮,留在皇家大內,他的那些成年的兄弟們也就被趕出皇宮,遷到了十王府居住,那時候,他既是兄弟們的兄長,也是他們的君。
後來……
杜賢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隨後,這絲苦笑也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譏諷,那是一種譏誚的笑容,眼神中有著不屑,也有著淡淡的狂熱,某種難以抑製的興奮。
他同樣許久沒有來過這裡了,一切,似乎和那時候沒有區別。
對那時候的東宮,他依舊有著印象。
以前,這印象或許很模糊,當他在那個黑暗的世界沉眠沉淪的時候,過去的種種也就格外的清楚,對東宮,他有著極其特殊的記憶。
他望向了小院一角。
他曾經在那裡摔了一跤,磕掉了一顆大牙,為此,那個服侍他的宮女險些被父親杖責而死。
是的,他是杜唐。
他的父親是太祖的兒子,曾經的太子,這東宮便是他的居所,在那場宮變之後,他的兄弟們皆被那個所謂的英明神武的太宗斬殺,只有他一人逃出了生天。
現在, 他重新回到了這裡。
一切從這裡開始。
自己失去的,父親失去的,他將要在今天全部拿回來!
深吸一口氣,杜唐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那些服侍他的宦官和宮女謹小慎微地站在門邊,房門明明有被推開,杜唐明明有大踏步走出去,卻像是在另一個空間一般,他們沒有絲毫察覺,視若無睹。
杜唐就像是一個幽影,緩緩地飄出了這座小院。
隨後,他在戒備森嚴的皇宮大院內慢慢踱著步,向著太極殿走去。
同一時間,杜睿收回了望向天空的目光,他感受到了某種氣流的變化,變化的因由來源於何方,卻不可知,他只是將目光投向了太極殿方向。
。九天神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