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來,杜濤可算是志得意滿。
今年的春祭,也就是春耕開始前的祭司,皇帝杜臻並未出面,而是讓他代替皇帝祭天,相當於在文武百官面前確定了他的這個繼承人的位置,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例外的話,他將會在某一天坐上那張龍椅,至於這一天將在何時,取決於皇帝的健康。
既然,趙郡李氏都知道了皇帝在黃龍秘境被邪魔襲擊的訊息,處在長安城的杜濤自然也對此一清二楚,甚至,他還從某些有心人那裡知道了某些更為秘密的信息,那就是自己的父親看上去雖然非常健康,實際上,還有不到一年的壽命。
如此,他只需要熬過這一年不到的光景,便可登上帝位。
當然,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這樣的事情歷史上比比皆是,越是接近成功便需越是小心,便如越雷池一般,每一步都必須走得異常踏實。
所以,杜濤變得更加謹小慎微,將自己賢王的儀態表露得淋漓盡致,在身為太子行走六部之際,獲得了大量中低級官員的認可。
人人都愛杜濤。
這就是這一段時間以來長安城的境況。
只不過……
只有杜濤和極少數的人才清楚,他忍得是如此的辛苦。
因為修煉阿修羅神通的關系,識海中有著一頭遠古魔頭,西方魔教的某一位宗主的殘魂,那是純粹的邪惡的化身,每當他情緒出現波動的時候,這殘魂便會有著鳩佔鵲巢的行為,若非身邊有著一個西方魔教的長老,宗師級強者的鹿公將其鎮壓,杜濤早就已經被奪舍了。
原本,他想要借助龍氣的力量,將識海中的邪惡殘魂強行鎮壓,甚至抹殺。
然而,哪怕他成為了太子,卻並未大規模地獲得龍氣,皇朝氣運在他身上雖然有著增益,只不過,這種增益速度卻算不得多快,至少,沒有他想象中的快。
或許,因為知曉自家下場會不好,他識海中的那個魔頭最近反抗得很是厲害,無時無刻都在做著侵襲他元神的準備,讓他防不勝防。
杜濤須得竭盡全力這才不至於被這家夥感染,並未暴露出本性來。
但是,一旦在沒人的地方,他便會歇斯底裡,瘋狂如斯,只不過,因為身份不同了,他不再像以往那般魚龍白服,跑到外面去隨便殺人,發泄一陣之後來減緩心中的負面情緒。
成為太子之後,他身邊也就多了一個宗師強者,一個來自朝廷供奉,這一位供奉隻負責杜濤出行時的安全,當他回到住所的時候,這位強者便會離開。
在杜濤身邊,依舊只有鹿公值得信任。
有著鹿公相助,他才能勉強將心中的邪魔壓製住。
成為太子之後,杜濤並未搬入東宮。
朝廷有著旨意讓他搬進東宮,他婉拒了,他有著說話,自家的大哥雖然不是太子了,但是,大哥依舊活得好好的,只不過因為身體的原因,這才沒有辦法成為帝國的繼承人,他之所以接受太子的身份,不過是為了帝國的未來,而非為了自己,故而,沒有必要進入東宮。
至少,在自己的大哥活著的時候,他決計不會踏入東宮半步,哪怕廢太子杜賢在很久之前就離開了東宮。
所以,杜濤依舊住在十王府自己的府邸內。
這讓他的形象變得更加的良好,畢竟,一個有情有義的仁德之主對文武百官來說是好事,總比頭上是一個英明神武的家夥要強,要知道,在太宗和天后朝時期,世家門閥被打壓得基本不敢出聲,因為,就連超一流的門閥都有好幾個被這兩個英明神武的強者連根拔起。
當時,那些覆滅的世家力量並不比現在的趙郡李氏京兆顧氏相差分毫。
杜濤心裡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成為太子,除了因為自己的嫡子之外,身後有著郭家的支持,還因為自己營造出來的賢良的人設,所以,人設千萬不能崩,為了營造這形象,他須得更加努力,做得更多,以免皇帝臨時又改變主意,畢竟,自家的那個小弟燕王杜允雖然年幼,卻天賦異稟,太子這個位置並非是沒有備胎。
所以,哪怕再是勞累,哪怕識海中有著那個邪惡的魔頭搗亂,杜濤依舊兢兢業業,努力營造著自己的人設,總是面帶微笑,仿佛春風一般和煦。
這一日,他出現在了萬年縣。
說起來,這有點冒險,畢竟,離開了長安雄城,沒有了防護大陣的保護。
不過,他有著不得不出城的理由。
春夏之際,正是洪峰來臨的光景,為了使得洪水不至於肆無忌憚,衝垮堤岸,釀成洪災,每一年,朝廷都必須進行祭河大典,祭司河神,以天地氣運與其溝通。
有時候,皇帝會親自出面。
有時候,會派出皇族作為代表,這便是所謂夏祭,和春祭相比,重要程度其實不遑多讓。
上一次春祭,杜濤成為了皇帝的替身祭祀天地,這次祭祀河神,皇帝杜臻依舊傳旨讓杜濤作為代表前往渭河祭祀,所以,他不得不出門。
正式的祭典是在三日之後,不過,為了祭典能夠正常進行,須得進行一些排練。
這排練其實無須杜濤親自到場,他只需要派出一個替身即可,不過,因為他營造出來的那個人設,也是為了在文武百官面前維持自己的形象,哪怕是排練,杜濤也是親自到場。
當然,保險起見,他有全副武裝。
自己親大哥的遭遇乃是前車之鑒,只是因為一個先天武者的死士,一個太子,未來帝國的主人也就變成了一個廢人,只能在病榻纏綿、
雖然,杜濤因此而得利,卻也心有余悸。
這一次出行,不僅自己全副武裝,身邊有著朝廷供奉某個宗師強者護衛,就連鹿公也和他同一輛馬車而行。鹿公原本只能呆在十王府中,因為杜濤成為太子之後,方才獲得了解禁,卻也不能隨意出入,一旦出府,須得和他同行才行。
有著兩個宗師強者守在身旁,外圍還有好幾個先天高手,後方的車廂還有一個一轉的法師坐鎮,維持著車隊的符陣,這樣強大的真容,哪怕有著兩三個宗師強者作為刺客前來行刺,也完全抵擋得住,所以,對於自己的安全,杜濤其實並不太緊張。
只要自己做足了準備,那就無妨。
天津橋上,空無一人。
太子的儀仗出行,必定是要淨街的,早就有著侍衛在出行前出現,將沿途的閑人趕走,哪怕是;兩旁的商鋪,也須得關上門窗,要等太子一行離開之後獲得了侍衛們的允許,方才能夠營業,那些被趕到了兩旁小巷的百姓們這才能重新回到大道之上。
杜濤賢王的稱號只是對世家門閥以及朝廷官員而言,和普通人並沒有乾系。
他做不到像杜睿那樣下到民間,和草根平民打成一片,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在普通人眼中的形象,必定,在類似杜濤這樣的天潢貴胄眼底,普通人不過是螻蟻,沒有資格讓他做出姿態來應對。
在長安城內,杜濤出行不會像現在這般隆重,那是因為長安城有著專門的禦道,唯有得到許可的家族方才能在禦道上通行,凡夫俗子是不能上天街禦道行走的。
再加上有著防護大陣,故而,無需淨街。
出了長安城卻不同,哪怕是為了安全起見,也必須這樣做,免得刺客趁著人多雜亂之際發動刺殺,哪怕刺殺不成功,也會造成許多無辜者傷亡。
故而,淨街其實對閑雜人等有著好處。
當然,普通人對此是不理解的,他們心中雖然有著不平,這不平之氣卻也很快便會被壓製下去,畢竟,階級鴻溝這玩意是確切存在的,也獲得大眾的認可。
馬蹄聲塔塔……
杜濤端坐在馬車之上,視線在天津橋兩旁的神獸雕像上掠過,落在茫茫的渭水河面之上,正是辰時時光,有朝陽升起,暖暖陽光落下,在河面漾起萬道金光。
金光搖曳著,宛若萬千金蛇亂舞。
這是?
突然間,杜濤有些恍惚。
心神在這金光的牽扯之下搖曳著,神念仿佛大海波濤翻湧滾動,又仿佛沒有根的蘆草被狂風吹起,在空中飄飄蕩蕩,無處容身。
不好!
這是中招了?
恍惚中, 杜濤聽見了一聲尖嘯。
那是極其刺耳的尖嘯,就像是有人拿著好幾根鋼針用力地捅著他的耳膜,一下一下,無比的用力,讓他忍不住張開了嘴巴,用力嚎叫著。
這時,方才片刻清醒。
有人在使陰招。
利用河面上的陽光搖晃了他的心神,這攻擊出乎意料,極其的隱秘,整個車隊的人沒有一個人發現,就連那個朝廷供奉宗師強者都沒有半點感應。
杜濤中招之後,也就有著不妥。
這時候,在他身旁的鹿公方才有了反應,畢竟,他和杜濤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個若是蹬腿,另一個肯定有著感應,如此,鹿公方才利用神念,將杜濤從幻覺中暫時拉了出來。
隨後,空蕩的車廂四壁有著鮮血飛濺。
鹿公的身影從虛空中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