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阿七扔下了晾衣杆，對著杜依喊道。

　　杜依那管他，點著手機，拉到了通話欄，細長手指就點了上去。

　　阿七一急，衝了過去，伸手便要搶手機。

　　“讓你裝傻！”杜依擔心手機被搶，一手拉住阿七，另一手把手機舉得高高的，仰著頭，手指繼續往下按。

　　阿七真擔心她撥通電話，也顧不上許多了，雙手繞過杜依的頭，往手機抓去。

　　杜依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彎腰想繼續撥號碼。

　　“手機給我！”阿七喊道。

　　“你松開手！”杜依手被他抓到，想按都按不下去。

　　她左右晃動，想掙脫開去。

　　也許是站起來太急，阿七頭突然有點暈。他晃了晃腦袋，擔心杜依跑掉，心一橫，直接抱了上去，緊緊地扣住了杜依的手。

　　夜已深，杜依不敢高聲喊，又氣又羞，張開嘴，狠勁地咬了下去。

　　瞬間，阿七的手臂多了一條紅線，扣著整整齊齊的一排牙印。他感覺疼痛無比，人也清醒了不少。他沒說話，也不放手，咬牙忍著。

　　杜依用盡全力，咬了好一陣，見阿七沒反應，也便停了下來。

　　“你松手，我不報警了。”杜依說完，松開了手機。

　　手機撲的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阿七慢慢地松開了雙手，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我是無意冒犯的。”

　　杜依轉頭看了阿七一眼，走到了桌子的另一邊，坐了下去，擦了擦眼淚。

　　阿七拉過凳子坐下，說道:“我一直精神不大好，時好時壞的。這應該是我第一次認認真真的跟你說話，剛才情急下，實在抱歉。”

　　杜依“哼”的一聲，扭頭看向一旁。

　　阿七見她平靜了許多，繼續說道:“你應該是杜依吧?真感謝你收留我，還照顧我這麽長時間。”

　　“狼心狗肺！”杜依側著頭說道。

　　阿七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我叫羅天，本來是過來找你跟你哥，告訴你們杜伯事情的。上次我已經讓陳姨轉告你的，你應該知道了吧?”

　　杜依聽到杜伯兩字，刷地站了起來，指著阿七說道:“你還好意思說杜伯，你知不知道，你還死了我爸，還害死了我哥！”

　　阿七聽到杜遠已經身亡，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抱著頭，怎麽都想不起發生了什麽事。

　　“我是無心的。”他沮喪地說著，額頭已經貼到了桌子上。

　　杜依沒有再說。

　　她怕再說，她就得忍不住大哭大喊起來。

　　在這人面前，她實在不想。

　　她坐了下去，側著頭，一聲不吭地坐著。

　　淡淡白燈光照著兩人。

　　兩人都快僵硬成了木偶，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杜依坐了下去，淡淡問道:“你曾經做過什麽?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阿七抬起頭，說道:“在我家遭受火災之前，那些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至於後面的記憶，都是斷斷續續的。有些記得，有些記不得了。”

　　杜依沉默了一會，繼續問道:“那你跟我爸和我哥生活了這麽久，你還記得他們長得什麽樣子嗎?”

　　阿七搖了搖頭，說道:“模模糊糊有些影像，但我不確定那是不是他們。”

　　“哼，好心人沒好報，把你當親人一樣，你竟然連他們長什麽樣都記不起來。就算傻，也不會傻成這樣吧。我看你是良心被狗吃了。”杜依說道。

　　阿七語塞。

　　他也不想這樣，可又有什麽辦法呢。忘記終究是忘記了，爭辯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拚命地回憶，隱隱感覺頭有點暈。

　　杜依見他痛苦的樣子，心有不忍，臉色緩和了一些，說道:“算了，都過去了。你說說你之前的事情吧，聽我家隔壁的李大姐說，你還曾經是個大學生。”

　　“曾經是吧，我讀了一年多，就在省城裡面讀的。不過，精神不好後，就沒去了。好多同學都很久沒見過了，也許學校已經把我的學籍注銷了。”阿七說道。

　　“可惜了。”杜依用筆輕輕地在筆記本上畫著，繼續說道:“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去讀大學。聽說，那裡上學都很自由的，想上就上，不想上就在宿舍裡睡大覺。”

　　阿七笑了笑，說道:“大學沒你想象得那麽好，也沒你想象得那麽差。大學大學，終究也是個學校。有人很散漫，天天遊戲，四處玩樂。不過，也有努力的人。他們拚命地學，比高考還要努力。”

　　“然而並沒有什麽用，是嗎?”杜依說道。

　　“也許吧，不過，不努力過誰能知道有沒有用呢?”阿七說道。

　　杜依放下筆，說道:“不說這些東西了，離我太遠，我這輩子是體驗不了大學的生活啦。對了，你在變傻子之前，肯定很多女孩子追吧?你有沒有遇到心動的?”

　　阿七聽到“傻子”這兩個字，嘴角輕輕抽了一下，想了一會才說道:“有。”

　　“說說。”杜依盯著阿七說道。

　　阿七避開了她的目光，說道:“曾經是有那麽一個女孩，跟你一樣，長得都很漂亮。我很喜歡她，我們曾經說過，等我一畢業，我們就結婚！”

　　“結婚?”杜依驚訝地說道。

　　“是的。不過，都過去了。好久沒見她，也不知道她怎樣了。”阿七歎氣說道。

　　杜依皺了下眉頭，繼續問道:“如果有一天，你恢復了，不再傻了。你會回去找她嗎?”

　　阿七低著頭，愣住了。

　　會有變好的那天嗎?

　　就算有，物是人非，她還會記得有羅天這個人嗎?

　　阿七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杜依本有些期待的眼光，突然暗了下去。

　　又是一陣沉默。

　　“算了，你還是說說其他人吧。你同學這麽多，就算你精神恢復不了，他們應該也可以幫你的。你說說唄?”杜依還是忍不了這安靜的場面。

　　“有過，還不少，我們課一起上，遊戲一起玩，甚至，搞外快都一起搞。你不知道吧，就大學這麽短短的一兩年時間，你不知道我們做了多少事情。我現在還是很懷念，我們一群人，夜裡回來得遲了，就翻進教室裡睡覺，開著風扇，呼呼大睡。那段日子真是很讓人懷念。”阿七興致勃勃地說道。

　　可杜依對這些實在無感，她阻止了阿七繼續往下說:“知道了，你還是說說你家的情況吧，你家裡人呢?”

　　阿七聽到這些問題，剛剛挑起的興致，瞬間被澆滅了。

　　不過，見杜依想聽，他從小時咿呀記事起開始講，一直講到大學為止，他把他的前半生，大體講了個遍。

　　言語就跟這夜風一樣平靜。

　　杜依托著下巴，一直沒說話。等到阿七停了下來，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了句:“你真的記不起來打雷那晚，你做過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