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所至，無數世界混在一起燃燒，變作巨大的火海。

　這一幕無比耀眼，卻又無比殘酷。

　億萬生靈都在火海中化作灰燼。

　這是孫悟空見過最殘酷的一幕。

　“這就是聖人的見面禮嗎?”

　他忍不住問道。

　“聖人只是要告訴你，你所誕生的世界，也不過和這些畫卷一樣弱小。”

　女童看著他，回答:“鴻蒙早已毀滅，那混沌也只是一塊稍大的廢墟。”

　孫悟空聲音一沉:“聖人到底想告訴我什麽?”

　“你還不懂嗎?”

　女童咯咯笑著，然後劃船駛過巨大的火海:“你再看前面。”

　孫悟空再次抬起頭，火海的盡頭，出現了一片閃耀的光芒。

　那又是一條新的航道，宛如朝日初生，生機勃勃的畫卷在海面下逐一浮現，

　這是一條晶瑩的航道。

　如果說之前的航道是毀滅的航道，這就是生命的航道。

　孫悟空可以看清那每個畫卷的生靈，都在發出生機勃勃的光芒。

　這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畫卷，猶如星辰美麗。

　那些燦爛的、美麗的畫卷連成了壯美的星海，展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是聖人創造的新世界，不輸給鴻蒙。”

　女童說道，聲音有些高昂:“無論是什麽樣的世界，對聖人而言，都是隨手可以創造的東西，就連靈魂，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

　孫悟空沉默。

　他站在漂浮的扁舟上，看著下面的世界——如此眾多的世界，都在這片血海中閃耀。

　聖人，何等強大。

　那不是他可以匹敵的存在。

　“聖人想讓你明白，凡間不值一提。”

　女童說道:“你不應該被出身約束。”

　“我見過不死民。”

　孫悟空說道:“他們還在懷念鴻蒙。”

　“不死民?”

　女童看了他一眼，繼續劃船:“它們本就是弱者，在鴻蒙世界也只是其他種族的奴仆。”

　說到這個，她臉上忽然露出不解。

　“說起來，你們世界的生靈更加不值一提。”

　女童說道。

　“真正的鴻蒙萬族生而不凡，天生就有大神通，可惜它們都被聖人戰爭波及，無一不走向滅亡。”

　女童面露不可思議:“奇怪的是，你們這些天生孱弱、需要後天修煉的螻蟻，竟然活了下來。”

　她的話語不經意暴露了輕視。

　孫悟空想起了女媧死前的場面。

　“我沒有惡意，但你知道那些螻蟻為什麽活下來嗎?”

　女童向孫悟詢問。

　孫悟空搖頭，不語。

　“在聖人眼裡，我們都是螻蟻嗎?”

　他反問道。

　“你不同於螻蟻。”

　女童劃行在大海之上，搖了搖頭:“但除了你之外，其他都是螻蟻。”

　“我們快到了。”

　不知道行了多久，女童劃船到了盡頭。

　孫悟空往前看去，一座巍峨的天門浮在天空，門後有金瓦琉璃的宮殿，雲霧環繞，非常美麗。

　“聖人走得太遠了，要找到他們，我們必須先過天門。”

　女童轉頭對孫悟空說道。

　孫悟空蹙眉:“天上是什麽地方?”

　“那是聖人曾經居住的宮殿，只有聖人才有去那裡的資格。”

　女童回答:“你或許還不知道，女媧死前留下了最後的戰爭棋子，就在衝出血海的人、也就是你身上。”

　女童說道:“你踏過天門，就能踏上聖人之道，甚至有機會得到其他聖人的智慧，成為第四位聖人。”

　孫悟空看著天空，有光從天門呼嘯而出，像在迎接他。

　無限的光在空中鋪墊成道路，形成了登天的階梯。

　這階梯白玉如霞，直通天門。

　“原來如此……”

　孫悟空看著階梯，每一階階梯上都銘刻著閃著光芒的大道，深奧高冷。

　聖人已經不在這裡，但還是可以看到聖人走過的光芒。

　那些光芒如此清冷，高高在上，沒有一點凡間的感覺。

　孫悟空明白了，聖人跟鴻蒙眾生有著本質的區別。

　鴻蒙世界的一切大道、乃至於鴻蒙世界本身，對聖人來說，也不過是隨手創造之物。

　他們有資格把萬物當螻蟻。

　但這麽說來……

　孫悟空又何嘗不是螻蟻呢?

　聖人想讓他成為第四位聖人?

　還是他們只不過要讓他登上天門呢?

　“聖人停止了戰爭，是不是因為女媧還有力量未曾使用?”

　孫悟空問道，聖域之所以平靜，是不是因為聖人在停戰。

　他們在等待一個人。

　“上面真的是聖人走過的道路?還是牢籠——”

　孫悟空問道:“你說我有女媧的棋子，聖人是否要把女媧最後一顆棋子困住?”

　女童笑了。

　“踏過天門，你確實再也回不了凡塵。”

　她並沒有否認孫悟空的猜測，而是坦然答道:“聖人的戰爭還沒有淘汰女媧，她最後的棋子沒用，雖是如此，其實當你來到聖域的那一刻，戰爭就已經開始了。”

　孫悟空的到來，象征著女媧最後的力量。

　“你得到的棋子無關緊要，女媧已死，你改變不了大局，但聖人們願意給你一次機會。”

　女童說道:“你踏過天門，把棋子獻給聖人，就能得到聖人的垂青，這是其他聖人對你的仁慈。”

　孫悟空搖頭。

　他閉上眼睛，仿佛聽到無數聲音催促。

　前面的階梯是血海裡眾神最渴望的存在，但它們踏不上去，只是孫悟空可以。

　只要孫悟空踏上去，他就能向聖人學習真正的至道。

　那是讓人癡迷的力量。

　孫悟空的血液在沸騰，前方的一切都在吸引他。

　這是聖人的見面禮，有著他從沒有接觸過的大道，數也數不清。

　那是所有修行者夢寐以求的東西。

　但是當血海的風吹過臉龐，孫悟空的心裡卻也無比的平靜。

　“為何不走。”

　女童催促道:“這可是永恆的榮耀，只要走上去，你就能得道，就連你一直尋找的答案，說不定也能找到。”

　孫悟空睜開眼，重新看向眼前的女童。

　“你踏上去過嗎?”

　女童一愣。

　“你也曾面對一樣的選擇嗎?”

　孫悟空接著問道。

　女童臉色一沉，沒有回答。

　孫悟空也不需要她回答。

　“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

　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可是我拒絕。”

　女童露出錯愕的表情:“為何?”

　“我的背後站滿了你嘴裡的螻蟻，螻蟻在聖人戰爭中活了下來，也會繼續活下去。”

　孫悟空說道:“我渴望大道，但那些生靈才是我的道基，我的大道不在這裡。”

　“螻蟻的道基何足掛齒！”

　女童大聲說道:“你前面可是聖人之道，如果放棄，你就永遠不能見到聖人，就連他們所在的棋座，你也到達不了。”

　“就算如此。”

　孫悟空搖頭:“我也能找到自己的路！”

　“看來你終究也是螻蟻，就算肉身脫離凡塵，也不能理解聖人！”

　女童臉色一變，咬牙切齒:“你太渺小了，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聖人。”

　話音落下，一面琉璃鏡從血海中升起，立在了孫悟空面前。

　鏡面上呈現出奇特的景象。

　“混沌！”

　孫悟空認出裡面倒影出來的是他的家園。

　“你們要做什麽?”

　孫悟空問道。

　“聖人抓住了你的世界。”

　女童笑了:“看吧，這就是他們的力量，你的世界馬上就會迎來終結，無可阻擋，不可違逆！”

　她抬頭望向天空。

　天空出現了一道光。

　這道光轉瞬即逝，貫穿而下，擊入鏡中，消失不見。

　幾乎沒有任何波動，鏡面就多出了一些光芒。

　在孫悟空的注視下，那些光芒旋轉跳動，接著暈染開整個鏡面。

　一行行奧妙玄秘的字符佔據了鏡面，沒入到混沌當中。

　混沌，世界開始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