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不知道為什麽停止了進攻,不過這也讓九營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戰壕被炸得亂七八糟,營長趙亮下令原地再挖深,以阻止敵人下次猛烈的進攻,盡最大可能拖住敵人追擊大部隊的想法。
不過,還是損失了太多的戰士了,不知道還能拖到什麽時候,長期曬太陽皮膚很黑的趙亮看著眼前的殘局心裡微沉。
“報告!”觀察員原地踏步,敬禮,看著他。
“講。”回答他的是厚實的嗓音。
“據不完全統計,我軍陣亡人數三十七人,受傷人數十九人,失蹤人員六名,清點人數戰士人數剩余一百七十二人,當場擊斃敵軍六十九人,這是彈藥清單。”觀察員遞上一張寫滿字的紙給他。
一個營總共有三百人,面對三倍多於他們的日本士兵,第一次戰鬥就直接被打殘了一半,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而且在這關鍵時刻,彈藥又不多了,趙亮看完清單,心裡想著,至於那失蹤的六人,或許是被炸得人都找不到到了吧,這種事情在戰場很常見。
“把那失蹤的六人列入烈士陣亡名單。”他抬起頭,將頭上的帽子正了正,嚴肅地說道。
“是。”觀察員個子很矮。
這是一種劣勢,但對他的身份來說,也是一種優勢,長得矮,子彈打不著。
“還有,你跟上醫生的隊伍,一起回去。”趙亮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說道。
正在寫字的觀察員聽到這句話筆尖一歪,又瞬間抬起頭,“我不怕死,營長,我也會打槍!”
稚嫩的聲音中表現出了無比堅定的決心,他十六歲。
好像是今天剛參的軍吧,趙亮看著他。
沒有罵他,在這個時期,每個主動參軍的人沒人會怕死,他們很傻,可同樣也是千千萬萬這樣的人組成了祖國的防線,同侵略者戰鬥,拋頭顱,灑熱血,保護住了更多的人。
可是。
“如果你死了,烈士的名字怎麽送到他們的家人手裡,所以你要活下去。”趙亮認真地說道。
平凡無奇的語言,殘酷而又真實的現實。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就沒人能記住他們了。
一想到死後的墓碑上沒有名字,連個念想的人都沒有,那是多麽的淒涼啊。
小個子觀察員也想到了曾經的戰友們,哭得像隻小花貓,紅著鼻子,大聲的喊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右手緊攥著那本花名冊。
這位營長也笑了。
倆天后,日軍在前幾次試探性的攻擊之後,終於有了大動作,先是用鋪天蓋地的炮火壓榨了八路陣營的每一塊土地,再借用雙方軍隊人數上的懸差,火力掩護,強攻陣地。
已經彈盡糧絕的九營,在敵人靠近之後,營長趙亮拿起刺刀的那一瞬間,也吹響了最後的進攻號令。
四月二十三號,為阻擋大部隊成功撤退,團裡做出派出九營作為延緩敵人追擊步伐的戰術策略。
因遲遲沒有接到撤退指令的緣故,九營在拖延日軍四天之後,在一個黎明前,被日軍攻佔了陣地,全員三百人僅有數人因特別任務活了下來。
然而,日軍的腳步卻沒有停歇下來,大部分兵力繼續追擊八路的主力部隊,又分出十三人的分隊繼續追擊小股溜掉的敵人,想要斬草除根。
而十三人分隊前進的方向就是三丁村。
已經到三丁村的王小六在當地村民的熱心幫助下將傷員安頓好。
而小江則是這支護送隊伍的臨時隊長。
以及幾名戰士,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但至少比躺在擔架上的好,能夠自由行動,拿起槍來戰鬥。
但是就憑借這支殘兵敗將一但和十人以上的日軍小分隊正面硬打,將會很吃虧。
所以。
“小江。”他在屋子裡喊了一句。
外面有個腳步聞聲趕來,“醫生,怎了。”
雖說是隊長,但是小江的氣質卻一點都不像,要不是臨走前營長囑咐所有人都要聽命令。
個子小的觀察員第一個就不服,因為人太老實了。
相反,王小六的醫生身份,在隊伍中當中有更高的威信力,他說的話也更管用。
但是醫生在以前很少插手隊伍裡的事情,所以大家也自然認為醫生就只會救人。
畢竟大家都沒見過醫生打過槍。
小江其實一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他覺得最近的王醫生變得不一樣了,他說不上來。
到最後就想著只要完成營長的任務,把大家安全護送到目的地就行了。
有些一根筋,但確是當時很多戰士的縮影,軍人,就要服從命令。
當王小六身處在戰場的時候,就知道這是抗日之戰了。
最為特殊的一個年代。
“你有什麽計劃嗎?”換了一身平民裝的王小六抬起頭問他。
“什麽計劃?”小江滿臉問號。
“日本人快來了。”歎了一口氣,王小六用十分肯定地語氣說道。
脫離部隊之後,即便隊伍已經很盡力地在趕路,但是因為傷兵的緣故,速度再快也提不起來。
而日本人雖說在抗戰劇中個個顯得很蠢。
但是在現實他們是殘忍又狡猾的。
因為趕路的原因,他們又沒有抹掉痕跡,肯定會被對方知道這裡都是傷員的事實。
以日本的殘忍又肯定會派出部隊追擊,人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數可能是在一個小分隊或者倆個小分隊之間,這取決於日本人對他們的看法。
一方是完整編隊的日本小隊,另一邊是大多數都是傷員的八路軍戰士。
此消彼長,距離就會無限地拉近。
而不管對方有多少人,即便是最少的七人小分隊,他們也不一定打得過。
況且這裡是三丁村,燒殺搶掠的事情日本人從來都沒少做。
“所以我想問你,你打算怎麽做,是寧死不舍棄受傷的隊友,還是拋棄這個村的村民們,讓他們死於刺刀之下,還是你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了?”
王小六慢慢地說出了事實。
小江瞪大了眼睛,想到了後果。
在離三丁村最多一個晚上的路程外。
十三人的日軍小分隊正在趕著路,明晃晃的刺刀隨著搖晃擺來擺去,寒光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