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你推想，我們會在幾天之後，撤離四行倉庫，然後進入公共租界?”

　石一堅看著楊重陽，低聲問道。

　這個時候說撤退這樣的事情，有可能會影響到部隊的士氣，自然是不可能讓大家都聽到的。

　楊重陽目光直視石一堅，用無比認真的語氣，問道:“如果我跟你說，我們肯定會從英租界撤退，你信我嗎?”

　石一堅沒有絲毫的猶豫，用力的點了點頭，隨後有補充了一句:“信，我當然相信你，不然，也不會把一連的指揮權都交到你的手上！”

　“連長，根據英國人的尿性，一旦我們撤入租界，他們肯定會讓我們放下武器。

　可是，我們作為軍人，武器就是我們的第二條生命，是我們的話語權，一旦，我們放下武器，就只能任由別人編排。

　所以，在這裡我想跟你說，就算我們撤入租界，也絕對不能把武器交給別人。”

　楊重陽知道，八百壯士最後會落得成為俘虜的下場，就是因為手裡沒有了武器，只能任由英國佬把他們交給日軍，以換取自己的利益。

　“小子，你的話雖然有失偏頗，不過，不得不說，你說的很有道理。”

　說到這裡，石一堅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有時候，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你也知道，如果我們中國足夠強大的話，小鬼子就不敢入侵我們，外國列強，也不會逼迫國民政府，在上海劃出租界。

　要是，最後我們真的撤入租界，恐怕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們自己了。”

　石一堅雖然是一個軍人，對於政治，對於局勢，也不是一無所知。

　他的話語裡，充滿了無奈。

　“唉，難道歷史真的不能改變！”

　楊重陽暗歎一聲，在心裡默默的這樣想著。要是讓他就這麽任命，他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可是，人微言輕，他不甘心又能夠這麽樣?

　“連長，如果我們進入租界之後，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那還不如帶著兄弟們跟小鬼子拚死一戰。

　如果能夠帶著兄弟們，殺出一條血路，那最好;要是不能，我們也只能認命。

　至少，我們是死在戰場上！”

　如果連石一堅都說服不了，就更不用說，說服謝晉元、楊瑞符、上官志標等人了。

　“小子，我們是軍人！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上峰讓我們怎麽做，我們就只能怎麽做。很多事情，我們沒得選擇。

　也許，你說的對的，但是，我不能讓手下的這一百多號兄弟，背負戰場抗命這樣的罪責。

　不是我不相信你，實在是……！”

　石一堅雖然沒有說完，楊重陽卻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件事情，牽扯太大。

　楊重陽並沒有責怪石一堅，也不認為他膽小怕事，一個能夠在戰場上，跟日軍血戰到底的人，說他膽小，那就是一個笑話。

　楊重陽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不停的搖頭歎息。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句話，不過是說說而已，從古至今，又有幾人，有這等魄力。

　偉大如嶽元帥，都做不到，更何況，石一堅。

　房間一下子變的安靜了下來，靜的楊重陽跟石一堅兩個人，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過了良久，石一堅才歎了口氣，“小子，我只能答應你，一旦撤退的命令下來，我給你自由，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其實，我知道，嶽不凡跟葉寒兩個人離開之前，找過你。

　時間過去這麽久，一直沒有他們兩個被抓到的消息，那就證明，他們已經逃了出去。

　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們去了哪裡，要是這次，你能夠活著離開，就去找他們吧！”

　石一堅不說關於嶽不凡跟葉寒兩個人，楊重陽也閉口不提，並不代表他什麽也不知道。

　“連長，其實你什麽都知道，是不是?”

　“我也不敢肯定，但是，要是我猜的沒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去投靠了……！”

　石一堅伸手比了一個“八”字。

　楊重陽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那麽死死的看著石一堅。

　良久之後，石一堅打破了沉默，“小子，以你的能力，去了那邊，應該有一個很好的前程。

　你當初為什麽不跟他們一起走?”

　楊重陽展顏一笑，“連長，要是我跟你說，我不敢當逃兵，你信嗎?”

　石一堅是笑非笑的看著楊重陽，用戲謔的語氣，低聲說道:“我不信，你小子膽大妄為，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你是那邊派過來的奸細。

　要真是這樣的話，我也就能夠想通，你為什麽不走了。

　不過，這樣一來，又有另一個問題。你要真的是那邊派過來的，你明明可以跟著吳團長走，你卻是拒絕了。

　只要不是一個傻子，都應該知道，跟著吳求劍吳團長，肯定比留在一連要強上不少。

　更何況，吳團長他那麽重視你，搞不好，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當上連長，甚至營長。”

　楊重陽一拍自己的腦袋，做出一副頓悟的神情，“連長，你這麽不早點提醒我?”

　周挺推門走了進來，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連長，謝團長找你，讓你馬上去一趟！”

　石一堅來到六樓的時候，發現除了謝晉元、楊瑞符、上官志標等人之外，二連連長向奎，特務連連長陳斌也赫然在列。

　看到石一堅到了， 謝晉元招呼大家都坐下之後，才開口說道:“把你們全部叫過來，就是要跟你們商量一下，接下來的戰略部署問題。

　今天這一戰，估計日軍在他們的援兵到來之前，應該不會再有大的動作，我們只要防著他們偷襲就可以了。

　另外，剛剛收到上峰的電報，電報上說，讓我們無比堅守到11月1日凌晨。

　上面已經跟英國政府打成了協議，我們11月1日凌晨，從蘇州河上的垃圾橋，撤入租界，然後，在坐車轉移至後方，跟88師會合。

　我要說的就是，不管發生什麽情況，哪怕我們只剩下一個人，也一定要守到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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