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就是重生的死靈巫，借助尼克的屍體亡者歸來。

　　震驚、悲痛甚至憤怒，巫師們久久不能平複心情。而伴隨著安傑爾的狂笑平息下來，這位五階巫師臉上又洋溢著得知叛徒下落的喜悅，緊接著娓娓道來:

　　原來，“尼伯龍根”身為一個團隊實驗項目，最主要的兩位負責人就是安傑爾和原先的埃利法斯巫師。但同為五階巫師，埃利法斯對死靈魔法的掌握程度卻遠超安傑爾，甚至到達能讓自己借屍重生的地步，背後的原因無非就是死靈跟其他魔法體系一樣依賴於自身天賦——

　　而狂傲自大的埃利法斯巫師或許是本世界在死靈上最具天賦的幾人之一。

　　由此，他早早地就開始單獨行事，不聽從任何巫師安排管理，偏偏他自身又不屬於“劍與玫瑰”學校體制之內。再後來，他乾脆是憑借累積的財富自己背地搞一套研究，盡管安傑爾他們都清楚埃利法斯進度要比他們快很多，但偏生死靈本身作為“禁忌”讓他們不敢高調行事，也就不好限制埃利法斯的自由，更何況後者確實有著超凡天賦。

　　兩個多月前，埃利法斯攜帶著價值極高的“幽魂珠”徹底失聯消失，已經是被“劍與玫瑰”認定為背叛行為，更何況後來還調查出那家夥先前還主動放出關於死靈魔法的消息給其他秘密社團，這就更加讓以玫瑰十字會為首的組織惱怒。

　　可沒人能找得他，魔網上他本人ID也已除名，盡管安傑爾巫師知道那家夥不可能是真的死去，但卻怎麽都找不到。

　　直到今天。

　　“真是送上門的好消息……”安傑爾哼聲輕笑，不過不得不說，埃利法斯對死靈魔法的掌握比他想象的還要精深，竟然能讓自己重生歸來。

　　“你們也別急著找那個巫妖了，我們肯定不會放過他的。但是也別指望能把你們朋友的屍體完好無損地還給你們，埃利法斯既然在用，那具身體肯定會受點折磨的。”

　　對方理所當然的語氣完全激怒巫師們，就好像是死靈巫佔據別人的屍體還是他們榮幸似的，關鍵是露出真面目的安傑爾也不打算放過他們，正張狂地說道:

　　“本來還想你們會有興趣有眼光加入我們的研究，但看來你們跟外面的巫師一樣只是些迂腐頑固的蠢貨……也好，‘尼伯龍根’最近還缺養料呢。”

　　所謂的養料原來就是生靈軀體，在死靈魔法體系中，既是先前灑在白鼠上的土灰原料之一，也是化腐朽為神奇魔法的必需品。

　　伴隨著話音落下，這位五階巫師教授的殺機已彰顯無遺。

　　莊重而洪亮的咒語聲響起，安傑爾一揮手，如同行動指令發出，那些工作人員居然是拿身子硬撞出玻璃隔間，毫不畏懼疼痛，沉默無聲，簡直就不像人類。

　　李馨雪觀察著這些戴著口罩的家夥，內心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他們暴露在空氣中鼻子上部的面龐眼眶一帶，像是被火燒焦黑凹陷的恐怖模樣。

　　下一秒，她便驚叫出聲:

　　“……這些，它們……”

　　冰鳳終於是認出這些工作人員原來全是特斯拉街那晚的表演人員，而且——

　　“哼哼，竟然猜到，那我也就沒必要掩藏了，”安傑爾輕蔑睥睨地雙手張開朝上大喊，“出來吧！亡靈之軍！”

　　工作人員撕開口罩，將真面目顯現，血肉模糊枯萎的樣子，他們竟然沒有一個是活人，也並非骷髏，全是魅影和富人那樣的亡靈。

　　如北歐神話述說的那般，“尼伯龍根”向來就是死人之國！

　　亡靈之軍向著敵人發起衝鋒！

　　生者巫師們立馬是為了生存而奮鬥防禦，而這是他們第二次面對死靈巫的進攻。

　　毒液如陀螺般揮舞起“斯巴達之盾”，四階的力量將那些膽敢近身的亡靈狠狠砸飛出去。哨兵和冰鳳光憑魔化後的拳腳功夫，就將亡靈們擊打得七零八碎。晨用大口徑的手槍連連開火，子彈卻是直奔安傑爾而去，附帶著曦的火焰。

　　經驗告訴他們，對付死靈巫，要針對巫師本體！

　　然而亡靈們悍不畏死地擋在安傑爾巫師身前，恐怖的是四周如潮水般湧來包圍的亡靈數量越來越多，更有甚者，那些隔間內動物的屍骸骨居然是發出“嘎吱咯吱”的怪響仿佛在拚接重合，蘇醒，緊接著便向他們伸出死氣繚繞的爪牙。

　　哨兵不管不顧，這些亡靈雖然數目眾多，但單個實力水平並不高，全狀態魔化的他隻輕松一腳飛踢，便將一群亡靈擊倒在地，並重重地補上幾腳，如踩蟑螂似的狠狠將亡靈骨滅成碎渣。

　　同伴們學得有模有樣，他們都明白亡靈雖然可以臨時憑借重生，但需要消耗死靈巫大量的魔力復活，所以只要每次進攻都直接斬殺亡靈，那麽安傑爾就不可能久撐。

　　可他們忽略一件事——

　　那就是這麽多的亡靈怎麽可能是安傑爾一個人操控呢?

　　實驗室的燈光突然暗下，整個環境陷入一片黑暗，隨即四雙眼睛泛著如火焰般熊熊的光芒，如在惡魔深淵中凝望著可憐的凡人。

　　白、紅、黑、青，四種顏色，象征著審判之日的戰爭、饑荒、瘟疫和死亡。

　　“天啟四騎士！”冰鳳尖叫出他們的名。

　　他們紛紛敲個響指，那群亡靈之軍便攜著混亂與毀滅的氣息再度衝上，黑暗之中隱隱能聽見戰吼的咆哮。黑暗中，巫師的眼睛為亡靈指路。

　　原來四騎士赫然就是四位死靈巫！

　　“哨兵，現在怎麽辦?！”毒液近似野獸的嘶吼聲中蘊含著對敵人的憤怒，而來這之前，他們確實想過會遭遇敵人與危機，但萬萬沒料到規模如此之大。

　　害怕、恐懼、絕望——原“記憶魔法”似乎要覆滅在此，然而哨兵仍強行保持著鎮定，只因為他也不想死在這鬼地方，他被同伴們信任，他就是這個團隊的唯一指揮！

　　“曦，製造火焰荊棘攔住它們！晨，點射那個方向的骷髏，毒液、冰鳳我們走前面往那個地方衝！”哨兵所指的赫然是來時階梯的方向，他只花了幾秒鍾時間就想明白——

　　打是不可能打過的。因為不光是數量上的差距，對面安傑爾是五階巫師，這四騎士怕是全部起碼四階水準，自己這邊能苟活下來便算走運。

　　但更關鍵的是，他有個大膽幾乎可以肯定的猜測。

　　這“尼伯龍根”擁有著這樣一支亡靈軍隊配上死靈巫，怎麽可能敢被外界知曉?這也就不奇怪，它們向來隻潛藏躲在地下，這或許是“劍與玫瑰”中那某些上層的安排，但他敢保證，具有守序防禦的魔法城堡可不會答應這幫亡靈亂打亂撞。更何況，“尼伯龍根”一直位於城堡正下方，就好像是警察睡覺時屁股下就是幫土匪炸彈，雖然是上級的安排，但怎麽可能沒有怨氣與不滿?

　　平時老老實實呆在地下也就捂著鼻子認了，這會還敢反動作亂地闖入地表，你們這些禁忌生物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哨兵相信他們只要第一時間衝出去，就能活下去。

　　火焰從腳下升起，猶如最毒的眼鏡蛇帶起三角狀的頭顱，瞬間分散鋪開攔在那些亡靈的去路上。但它們並不畏死，依舊在衝鋒，衝鋒，衝鋒！

　　前面擠著後面，鋪天蓋地，火焰不單是照亮了黑暗的地下，更點燃亡靈的身軀！

　　曦就這樣雙掌並合朝前，身子卻向後倒行退去，女巫的哥哥正以驚人的速度射擊、換彈、再射擊，幾乎是一氣呵成，將那些從左右撲卷來的散兵點射炸裂開來。

　　普通子彈的穿透對亡靈的殺傷有限，他乾脆是用魔力在子彈射出槍口的一瞬間爆裂，如定向煙火，將亡靈轟炸。

　　毒液、冰鳳和哨兵帶頭向前衝撞，他們一個個速度爆發起來就是帶馬衝撞的騎士，輕輕一碰就將那些脆弱不堪的亡靈碾成粉碎，甚至不時有余力地幫曦處理後頭的攻勢。

　　然而隨著地下腐臭惡心的空氣愈發濃鬱，整個“尼伯龍根”如八級地震般開始劇烈晃動，石壁地表傳來破裂的恐怖聲響，真正的攻勢這才開始。

　　四騎士身影晃動，兩人踏步向前，兩人列陣在後。

　　手指結印舞動，入地，朝前，升騰，噴盡。

　　魔法的吟唱聲響起，那是元素躁動的征兆。緊接而來的，腳下石塊凸起如尖刺直穿巫師們而去，風如刀刃足以將身首分離，流水不知何時已漫蓋地表，最後便是騰騰火焰，化身為龍頭狀撕咬過來。

　　四騎士居然不只是死靈巫，更是分別掌握著風火水土的元素巫！

　　“見鬼！”哨兵接過晨遞來的手槍，朝著地面用魔力包裹子彈迅速射擊兩槍，憑借著凹坑將那些以輔助為主的流水與石塊隔絕在外，冰鳳則用盡全力地掰下牆壁的一塊石板，隨手便重重砸向迎面而來的風刃，瞬間是被切割開來。好在，風刃的力度與勢頭大減，毒液趁這機會主動舉盾向前，硬吃了兩發火球。

　　元素少女曦正好借這個機會給自己喘息。

　　四騎士的攻勢似乎殆盡，身為遠程的元素巫，他們既沒有再衝上來的意願，也欠缺爆發使用大招的魔法，只是派著亡靈不要命地越過狼藉碎屑繼續向著巫師們包圍。

　　哨兵他們馬上就要到達逃生的樓梯口。

　　可在各種元素魔法，紅綠藍黑不同光芒閃爍的照耀間，他們終究是忽略消失於陰影深處的巫師，一個在場最關鍵的人物——

　　安傑爾。

　　聲音響起，如死人之國的法律宣讀，卻是簡單的兩言魔法:

　　“纏繞。”

　　“湮滅。”

　　灰色流光從陰影中如獵手般顯形，帶著致命的利刃。必殺的態度，從巫師們的兩側刺滅而來。五階強度下的魔力輕易地就將那些碎石土塊湮滅成粉末，像粒子無處不能滲透地侵襲鑽入巫師們的軀體之中。

　　無形枷鎖，圍成囚牢，惡狠狠地穿入脊骨血肉。

　　“啊！……”慘叫聲響起，哪怕是巫師們已本能地用自身魔力去保護對抗入侵，可仍舊是潰不成軍地敗退。

　　他們齊聲倒地，恐怖詭譎的是，鮮血從身上那些毛孔般大小的創口處滲出，甚至隱約看去還是無比邪惡的濃墨黑色！

　　躺地的哨兵勉強抬撐起頭顱，望著迎面而來的安傑爾，苦笑，他知道他們之所以沒被對方如此威力巨大的罕見魔法給直接擊殺，是因為他們的身體。

　　或許，要被製造成像魅影和富人那樣的亡靈生物。

　　可惜，哨兵雙手動彈不得，沒法給自己一個了斷。他望向旁邊的李馨雪，冷豔的臉龐透著倔強與淚水，同樣是看著寧夜明。

　　生死之際， 他們本能地向著心愛之人望去。

　　而冰鳳傷勢或許比他稍好，但死氣繚繞，眼前局勢似乎注定他們這一對要身亡在這裡，尚有存活的機會嗎?

　　哨兵自己都想不到還能開口，大概是喉嚨沒被洞穿:

　　“這是要說臨終感言了嗎?呵呵，巫師啊……”

　　他自嘲巫師生命的不堪與脆弱，卻又好奇安傑爾的魔法力量:

　　“這是什麽魔法?元素系變種?”

　　這跟那夜曼施坦因教堂，埃利法斯巫師施展的幾乎一模一樣，哨兵可能猜測到，卻不敢相信。

　　“哼，淺顯愚笨的你們當然認不出來。這就是死靈魔法，它其實一直是位於長夜世界的奧術體系之下，只不過那些自視正道的巫師家夥喜歡把它歸為禁忌罷了。”

　　安傑爾的輕蔑鄙視不言而喻，與之形成鮮明反照的，是寧夜明的沉默不語。

　　巫師都是驕傲的，而學識向來是實力的一部分。

　　他確是不清楚不了解奧術體系，可惜沒機會再搞明白，現在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黑暗與倦意如潮水般漫來，哨兵眼看就要閉上雙目，或許便是一睡不醒。

　　他隱約聽到李馨雪嘶悲痛接近吼般地喊叫出他的真名:

　　寧夜明。

　　就這樣結束了嗎?可惜啊，寧夜明閉眼前的最後念頭是，沒來得及跟馨雪道別——

　　然後，

　　便是一抹從天而降的火光。

　　那是毀滅神國的巨劍。

　　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它與它的主人，要“尼伯龍根”滅亡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