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上,極少數的巫師會選擇不連接魔網,其原因可能跟麻瓜不使用電腦相同,純粹是對這種神奇造物的不信任,以及缺乏安全感。
沒有巫師知道魔網是怎麽來的,它的創始者是誰,甚至於它出現的時間比互聯網還要早,功能更加健全,以至於歷年來。巫師們對那些麻瓜網站的“新穎”內容早就司空見慣不屑一顧了。
哨兵沒有問美杜莎為什麽不能連接魔網,他甚至有點畏懼跟少女說話,因為——
她長得實在太過魅惑美麗,是男女通吃的那種精致。
簡直沒有人能抵擋這種誘惑,光從旁邊路人紛紛投來的好奇欲望目光就能知道。
眼看就要從草坪邁入舞廳,哨兵這才想起來對少女開口說第一句話:
“你應該戴上面具……”
“好。”少女乖巧的樣子,完全不跟她的長相符合,看起來就像個懵懂的侍女。
“你,”美杜莎哪裡跟神話人物中那個凶殘的蛇發女妖相像,哨兵覺得少女的姿態可以用卑微來形容,忍不住提醒,“你要有什麽想法直接跟我說就行。”
“好。”
“……你是巫師,有巫師的驕傲,不要這樣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啊……”
哨兵看不過去。
“好……”這回少女好像有些異樣反應,面具下雙眼睜得大大的:
“什麽是巫師的驕傲?”
“……”
哨兵很想跟她解釋道,巫師的驕傲是從內心發散在外,是遵從自我意願,保持獨立個性,努力爭取自由,為美好生活奮鬥……但話在嘴邊,他忽然覺得跟少女講這些大道理完全就是對牛彈琴,更何況她是災厄之體,天生可憐的家夥。
他搖搖頭,向著舞廳走去。
舞會的氣氛依舊濃烈,萬聖節前夕可不只有亂灑的零食糖果,轟鳴聲響起,那是絢麗幻彩的煙花在半空綻放,將清冷的冬季城鎮點燃份溫暖。
各種麻瓜注意到異常,明明沒有看到誰擺放煙火在草坪上,卻憑空就出現如此盛大規模的煙火景象,不過愉悅的夜晚,酒精糖果的迷醉下,誰會願意深究這種事?
而假面舞會的感覺實在太棒了。帶著面具的各種異性,沒有平時身份的壓力負擔,就像是陌生人之間的盛大派對,只要眼神對上,就能共同在舞池裡扭動身軀。
然而在舞廳門口,哨兵遭遇到出奇的麻煩——
一個惡魔打扮的男麻瓜,注意到身材妖嬈的少女。哪怕是有著那張堪稱醜陋的蛇發女妖面具遮蓋,但美杜莎舉手投足的天生魅惑還是輕易就吸引男人的目光,於是就發生了麻瓜主動過來詢問:
“女士,你實在太吸引人了,我能邀請你共舞一曲嗎?”
少女像是嚇壞的小貓,極其怯生,立馬躲在哨兵身後,後者無奈地被當擋箭牌,他也沒打算理麻瓜,少女明顯不願意,那繼續往前走就是了。
可是,那個惡魔麻瓜卻不知道哪根神經錯亂,竟然極其沒有風度禮貌地指著寧夜明叫道:
“你是她男朋友?她都沒回答我呢,你憑什麽就拉她走啊?”
哨兵眼神一冷,上個剛這樣挑釁他的麻瓜還是在華夏時。
給點教訓吧,巫師伸手輕輕一推,便將已經衝到面前的麻瓜弄倒在地。
接下來沒想的是發生,仿佛有人帶節奏般,先是那個麻瓜破口大罵,隨即有人圍過來指責動手的寧夜明的不是。哨兵皺著眉頭,注意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連忙邊拉著美杜莎的手,衝出逐漸成型的小包圍圈。 也就是那刻,巫師忽然敏銳地意識到,這些麻煩是少女帶來的!
災厄之體……效果也太真實顯著了吧,哨兵內心對這種傳說體質是真的服氣。
不遠處,晨、曦兄妹倆,剛剛因為同樣想吃蛋糕,在長桌旁恰好碰頭,便注意到這邊——
“嗯?”曦張張嘴,揉揉眼睛,那是哨兵在牽著個小女孩的手?“哥,你看那個是哨兵嗎,他問題很大呀,竟然背著冰鳳姐姐……”
“嗯……”晨卻始終盯著那個蛇發女妖面具少女看,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所以本該幫哨兵辯解的,卻是下意識地順著妹妹的話回答道。
曦徑直迎上去,目光倒也大半放在美杜莎身上。
反而是哨兵先開口:
“你們先別問,我現在攤上個……有事,冷零在哪?你們有看到他嗎?”寧夜明搶先一步,又想起美杜莎還在旁邊立即改口。
原本他本來還計劃著跟團隊的人,討論討論能否接納照看下美杜莎,可這災厄之體的負面效應實在是把他嚇壞,打算直接去找冷零。
“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是?”曦壓根就沒聽進去,還是開口問了。
哨兵白了他一眼,帶著美杜莎接著去找冷零。
假面舞會都是各種誇張吸引眼球的濃妝打扮,所以要找個“中世紀的皮甲騎士”反而是變得簡單,很快,哨兵就發現穿著質樸的教授正和三個學生弟子一起。
“老師,你前面跟跳舞可真是夠帥的!”卓耿向著哨兵欣喜地打招呼,學生們是早早知道冰鳳的身份,而舞會對小胖子而言可真夠無聊的。
“卓耿,查爾斯,安娜你們三個先去別的地方玩會,我跟教授有事情要商量。”哨兵少見地用命令式的語氣指揮自己的學生,卓耿是滿不在乎,查爾斯和安娜則始終好奇地盯著老師身後的少女看——
好奇怪,他們隱約感覺蛇發女妖面具下是張驚天動地的絕美臉龐。
“怎麽了?”等學生們離開後,冷零打量了哨兵和美杜莎,疑惑地問。
“這個女孩,”哨兵把聲音放到極低,“是災厄之體,一個神秘巫托付給我們,想要我們照看她……準確地說,主要是你……但你要不願意,我們就直接拒絕家夥。”
他想撇清關系來著,但又覺得這樣太坑朋友。
教授將兜帽往上抬了抬,露出那張似阿湯哥的帥氣臉龐一半,出人意料地,平靜看著美杜莎,美杜莎也平靜地回望著他。
災厄之體,冷零不可能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但他既沒拒絕,也沒答應,而是說:
“那個神秘巫還有說什麽嗎?比如,為什麽要照看。”
“他說有場戰爭要來。而我們有能力活到最後,保護並助這個女孩成長。”哨兵對神秘巫的預言顯得不置可否,因為向來說不準,“戰爭”可能只是泛指,比如天災降臨,比如瘟疫肆虐,當然也可能是實指,就像華夏的隱知社會和北美的光明會打起來一般。
誰知道神神叨叨的V到底在說什麽?
結果,冷零比想象得還要慎重,像是真相信有天大的禍事戰爭會降臨,皺著眉頭:
“ID,神秘巫的ID是什麽?”
“……V,那個英文大寫字母,《V字仇殺隊》看過嗎,就是男主打扮?”
“FU~”冷零罕見地要爆粗口,隨即拿出隨身攜帶的平板,“你自己看吧。”
舞會熱鬧仍在延續,但巫師已完全沒有心情。哨兵看著那個魔網上的WZL排名,V赫然在列,比他想象的還要實力恐怖——
五階巫師第33名!
“既然是這個V預言有戰爭降臨,那肯定不會是小規模……”冷零神情嚴肅,但哨兵按照自己的推理常識發表了不同意見:
“涉及戰爭規模巨大的危機事件,背後涉及因果眾多;就算是六階神秘巫也沒法輕易佔卜到吧。會不會是這個V搞錯,‘戰爭’只是個隱喻代指?”
一旁的美杜莎神情呆萌,不時地看向那塊電子屏幕,畫面上的事物對她來說很陌生新奇。
冷零搖搖頭:
“你沒聽說過V,他在WZL榜上蠻有名氣的,是個特立獨行的孤狼。以前就到達過六階水平,但是沒財力支付隱藏ID的費用,不知怎麽被同榜巫師給追殺,最終是因為某種佔卜透支,付出整整跌落一個大等級的慘痛代價。”
握著平板的哨兵目瞪口呆,哪裡還想得到有這種情況。但他沒注意到的是,美杜莎這回明顯聽懂兩人在討論她的守護者,難過而失落的表情隱藏在面具之下。
她知道,自己就是V被追殺的關鍵。
“我會接受保護這個女孩。”冷零忽然平靜地開口,嚇了哨兵一大跳。
兄弟,你可想好了?這,這是災厄之體啊,可不是隨隨便便哪個漂亮女巫……
但這話,當著美杜莎的面,又不好說出口,且聽冷零自顧自地說:
“既然有戰爭將來,我們又不能置身事外,那必須得做好準備。”他頭一回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少女身上,“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美杜莎看著這位能透過兜帽窺見其英俊帥氣的先生,被那雙正直不含**的澄澈雙眼所打動,她自己說不出,隻隱約感覺到自然與舒服:
巫師不是口頭說說的,他作出了承諾。
“美杜莎,先生,”少女平靜地說出那個神話人物名字,就好像不曾遭遇過悲慘命運般。
……
……
時間回溯,距離萬聖節的到來尚有兩天時間;
深夜漆黑的阿拉斯加,北極圈內的某個不知名小湖泊旁。
這裡已是近零下的低溫冰寒,但仍有三個紅白相間製服的人物,站在湖泊邊緣。不遠處停靠在車廂破碎的大卡車。劍與玫瑰的巫師專員們臉色陰沉難看得猶如冰塊:
“他就這樣潛下去了?”後趕到的專員開口,不敢相信死靈巫居然有勇氣跳入這冰湖中。別看巫師們能憑借魔化抵禦寒冷和缺氧,但是魔力絕對不足以支撐太久。
第一名巫師點點頭,像是陳述事實,“都下去半小時,應該活不下來。”
“除非,”最後名巫師表達疑慮,“他早早遊走上岸……”
三人沉默,死靈巫猶如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逃跑苟活的能力也是一流。
“要不要下去看看?”有專員提出建議,但立馬被其他兩人否決:
“他比我們提前下去這麽久,現在肯定找不到,但他要想活,必須上岸——我們回去等會裡的消息,看看能不能再佔卜次巫妖的位置。”
說走就走,乾脆利落,玫瑰十字會的專員們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可惜的是,要是他們不嫌麻煩,專門潛入湖水中,或許能發現底部,石塊間有著散發著奇異微光的深幽通道。
那是通往另個世界的路。
再回到萬聖節過後的周五晚,阿拉斯加北極圈內的某處篝火營地,從這裡再往北便是真正毫無人煙蹤跡的區域。一群大概是極光加攝影愛好者的普通人們,正圍著柴火,享用著白天從湖水裡釣出的肥美白魚。
其中一人正要將撒鹽後的清香魚肉往嘴裡送,去猛地停住,愕然地看著從黑暗裡向篝火走來的人——
神情萎靡,虛弱得簡直就像是城市街頭的流浪漢,好幾天沒吃飽飯的那種。
“我的上帝,老兄,你遭遇了什麽?”善良的麻瓜立馬上前攙扶可憐的來人。後者搖搖欲墜像是根本要走不動道,輕聲無力地說:
“我和我的夥伴們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襲擊,把人都吹散了,我迷失方向走了兩天,尋找著有人的蹤跡……感謝上帝,讓我們找到你們。”
聽起來完全就是個北極圈內冒險者的悲慘遭遇,唯一的毛病可能就是來人撒了個謊,他其實迷失四天之久。
營地的人們當即熱情友善地為他遞來熱湯和魚肉串,後者接過說了聲“謝謝”。
就在這溫暖重新降臨身上的時刻,來人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尼克,還是那個重生的巫妖。
而死靈巫的魔力早已在四天饑寒中消耗殆盡,不過他也沒想著像對待上一批露營者一般,等恢復過來,將身邊這群麻瓜殺死後弄成生靈養料。
畢竟他也沒東西要養了不是——
巫妖沉默地望著那堆篝火,熊熊燃燒的焰火,誰能想得到最初是顆粒大小的火花在柴木堆上起舞引燃的呢?
寒冷,枯寂,空洞,魔力猶如這火焰是那麽渺小而不可久撐,巫妖抬頭看了眼極光,心想:
該死的世界啊。
“你們有電腦或者手機之類能上網的東西嗎?”巫妖向麻瓜們詢問道。
“有啊,但網絡並不好,你需要做什麽,登上推特發表在北極圈內遭遇感想嗎?”有麻瓜開玩笑地說,並將一部手機遞來。
巫妖搖搖頭戲謔地說:
“是啊,我要向世界宣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