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院子裡,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總算是靜了下來,孫管家推門而入,對著孫山微微點頭。
孫山松了口氣,想著該怎麽說服孫父、孫母,尤其是孫母,此事對她牽扯最大,孫父則是個沒主意的,在府裡大小事都聽孫母的。
“兒啊,你可有何難處?”孫山還沒說話,孫母便率先問起,“有難處就跟娘說,你何苦要假扮中毒,作踐自己,平白讓為娘擔心。”
“娘,非是孩兒作踐自己,孩兒自有苦衷啊。”孫山苦著臉,“你老也看到了,孩兒確實被人下了毒,又不知是誰在背後害我,為了保命,孩兒才逼不得已做了這出戲。”
孫山將他對此事的推測一一講起,直聽得孫母幾人臉色變了又變。
“此事絕不能就此罷休,為父這便下帖子送去衙門,請知縣大人親查此事。”孫父恨聲道。
“爹,萬萬不可。”孫山連忙阻止,“這樣做,很容易打草驚蛇,那凶手若是有所防備,或者逃之夭夭,再想找出他來可就難了。”
“我兒可有辦法?”孫父問道。
“爹,這種事當然是先暗中查起,切忌鬧得人盡皆知。”孫山回答道,“此事嫌疑最大的,就是丫環豔紅、廚娘李嬸與苟婆婆幾人。娘,這裡面有兩人是你身邊之人,孩兒不敢自專,你看該如何處置?”
該如何處置?孫母一時犯了難,那丫環豔紅和廚娘李嬸還好說,不過是兩個普通的粗使下人,可苟婆婆卻是跟隨了她幾十年的老人,兩人之間的感情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
但感情再深,說穿了終究隻是主仆之情,又怎能比得過自家孩兒的寶貴性命,內心不過稍一掙扎,孫母已經有了決斷。
“我兒腹中想必早有定計,為娘便放手,讓你自個做主。”孫母這一刻,好似失去了往日在府中一貫的強勢作風,可能是出於對她身邊人的不忍,選擇了放手不管,“苟婆婆跟了為娘數十年,我兒莫讓她多受苦頭。”
“多謝娘,孩兒保證,即便那毒真是苟婆婆下的,也不會為難於她。”孫山聽懂了孫母話中的意思,對苟婆婆他不能用刑逼問,但是其他人麽,孫母是讓他隨意處置了。
孫山又對眾人,交代了幾句他自己的打算,孫母好似覺得沒了興致,揮揮手告辭離開了。
…………
孫山的居所是一座獨立院落,院門直接與孫府後院相通,旁邊還有一扇通往府外的小門,隻是長年銅鎖緊閉,極少使用。
正中的三間大房,原是歸孫山一人使用,現在又添了范繡娘這個女主人。
院落兩側還各有三間小屋,左側原是兩個丫環珠兒、玉兒的住處,現今范繡娘帶來的陪嫁丫環碧雲,也被安排在左側,與珠兒、玉兒兩姐妹住在一處。
三個丫環一人一間,房子面積不大,卻也獨立自在。
右側三間,左邊是間小灶房,當中是間雜物房,右邊是間柴房。
小灶房很少生火做飯,唯有冬季燒些熱水才用得上,現今才剛入九月,十天半月也生不了一次火,連柴房平時都空落落的。
往日裡,連聲耗子叫都聽不到的柴房裡,此時卻傳出一陣陣女子的驚恐尖叫聲,還不時伴隨著男子的威逼呵斥。
孫山倒背著手,站立在柴房外,一副仰頭望天的淡然模樣,好似對身後的慘叫聲置若罔聞,不過從他嘴角那幾根不斷抖動的短須上,可以看出,這貨不過是在強裝淡定而已。
過了好一會兒,柴房中的動靜漸漸平息下來。
吱呀一聲輕響,半掩著的房門輕輕打開,老管家捧著張紙走了出來。
孫山轉過身去,問道:“她可招了?”
“全招了。”老管家將那張紙遞給孫山,得意地笑道,“少爺請看,供詞全在這兒。豔紅這賤胚,隻是個聽人使喚的角色,背後另有主謀。”
孫山接過供詞,目光掃過老管家的臉,眼角不覺間又是一陣抽搐。
古語有雲,人不可貌相。
這家夥長著一張貌似忠厚的老臉,內心裡實際上卻是個陰損的,連孫山之前都被他給騙住了。
忠心這一點,孫山並不懷疑他,這畢竟是個跟了孫父三十年的老仆人,一直兢兢業業,從無怨言。
可厚道這一點嘛,孫山卻是半分沒瞧出來。
在他想來,古代的刑訊逼供,無非就是打板子抽鞭子,老虎板凳辣椒水,再狠些的話,那就加個燒鐵烙肉餅,幾番大刑伺候下來,什麽壯漢硬茬估計也承受不住,何況這豔紅還是個瘦弱女子。
孫山剛開始也參與了問訊,好言好語一番,豔紅卻咬死不認,正當他準備扒了豔紅的褲子,用竹條打板子的時候,老管家不知從哪裡拎來幾隻吱吱亂叫的老鼠,直接塞進了豔紅的褲襠裡……
老鼠鑽洞,這麽陰險的招數,也不知老管家從哪裡學來的。
孫山哪見過這種玩意,心裡豈能受得了這個,乾脆直接推門出來,將攤子撂給老管家去處理。
忍住了不去想老鼠鑽洞這種惡心的事兒,孫山看起了手上的供詞,其上的墨跡未乾,最後的落款旁還按著一雙紅通通的手印,必定是豔紅的了。
豔紅的供詞當中,寫得清清楚楚,她受誰指示,毒藥是那主使之人交給她的,讓她暗中下在孫山的食物之中。
至於毒藥麽,是一小瓶銀白色液體,她全部倒在了孫山的醒酒湯中。
“銀白色液體?不就是水銀嘛,果然不出我所料。”孫山暗道,“汞中毒確實不會立時喪命,倒是挺符合我中毒的症狀,看來日後隻啃胡蘿卜就行了, 大蒜終於可以免掉了。”
“少爺,還要不要提審苟婆子?”老管家的話,突然打斷了孫山的胡思亂想。
孫山想了一陣,擺擺手道:“算了,既然豔紅這賤胚已經招供,另兩人應該是無辜的。未免走漏風聲,先將她倆關押著吧,好吃好喝供應著。”
廚娘李嬸還好說,那苟婆婆卻是孫母身邊的老人,孫山可不敢讓老管家,在她身上再使一遍“老鼠鑽洞”的陰損招數。
“老管家,讓大牛、二牛守在柴房外,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去。我還有些後續盤算,要與你商議,待會到我書房中來。”孫山叮囑了幾句,背著手回房去了。
老管家答應一聲,重新回到柴房裡,只見屋中地面上,躺著一位長相頗為嬌媚的女子,手腳都被捆著,正在低聲抽泣著。
一旁站立著兩位粗壯大漢,面相看上去頗有幾分相似,年齡都在三旬左右,正指著地上嬌媚女子,交頭接耳說笑著。
兩人一見到老管家進來,趕忙立正了身姿,齊齊喊了一聲:“爹。”。
“大牛、二牛,你們兩個憨貨,鬼鬼祟祟的,又在搞什麽雞毛。”老管家板著臉,呵斥道,“給老子記住了,少爺有令,把這賤胚看好了,誰也不許接近她。”
倆壯漢被他們老子一頓呵斥,嚇得瑟瑟發抖,一個勁的直點頭。
“你們兩個兔崽子,若是出了什麽差錯,老子喂你倆吃筍炒肉。”老管家甩下這一句,背著手出門去了,全然不管身後嚇得不輕的兩個兒子,聽他嘴裡還哼著小調,看來今天心情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