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慢慢抽出展眉,將劍身平遞出去,慢慢劃起一個大圈,展眉漆黑,揮舞起來就像是一個黑洞。
展眉轉起同樣也是掀起風暴,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般可以吞噬萬物。
林染一手舞劍,一手執起法訣。
當指尖劃過眉心靈台帶到劍身時,墨玉般的劍身突然轉變成一片漆黑的海潮,幾乎就在瞬間,這片漆黑的海潮便侵佔了大半的擂台,海潮像有魔力,輕易的就束縛住周圍的靈力,在劍意海潮的包圍下沒有一絲一毫的靈力能掀起風浪。
“好厲害,前幾天見他的劍意還是綢緞模樣,怎麽今天就成了洶湧潮水般的了。”深深今日見著林染的劍意,又是再次的被震驚道。
“是啊,真是進步飛速。”梓鳶也是愉悅的說道。
張奕、湯懷兩人聽著,只是偷偷一笑,也並未解釋,畢竟劍塚裡的經歷,方殿教可是再三言明不可外說。
此時,方無言也正在二樓看著這場比試,而他身邊坐著的,就是五人最為熟悉的兩位師傅,蘇長銘和欒靖。
三人見著林染的劍勢也是頗為滿意,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卻又秘而不語。
林染與章九天此時各執擂台的一邊,兩股巨大的力量剛碰撞上,就立刻爆發出一陣鋼筋交錯般的聲音,兩邊對持的劍罡一黑一白,從二樓看下去就像一個太極圖案。
此時兩人都未保留,擂台之上的林染和章九天在高強度的灌輸靈力下,早已是傾盡全力,雙方的劍氣一直都在試圖突破對方的防禦,只是一時之間難較高下,兩人已是僵持許久。
林染一手握劍一手抵在劍身之上,隨著快速釋放出的靈力,林染竟是感覺手中的展眉顫抖起來,開始需要抵在劍身上的指頭不斷加大力度才能製止。
雖是如此,可此時已是焦灼時期,若是有一方稍一示弱便會敗下陣來,林染也不顧其他,匯聚全身起全身的力量,不斷向章九天攻襲過去。
只不過,就在兩人又堅持了幾分鍾後,一個意想不到的畫面竟是出現在大家的眼前。
少年白的章九天在不斷施加劍氣之下,手中的鋼劍突然就崩裂開來,鋼劍本身堅硬,可實在熬不住長時間的劍罡壓力,在崩裂之時化作漫天晶渣。
手中鋼劍一旦崩碎,章九天的劍氣與劍罡也隨之破開。
看著崩壞的佩劍,少年白也是驚得倒退了幾步,這一下就站到了擂台的邊緣。
林染見他兵器損壞,失去劍罡護身,立馬便收下了手,剛還是劍拔弩張的擂台上立刻就清靜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也讓場下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劍風掀起一陣塵埃,把章九天的發帶也是吹掉,少年白看著手中的鋼劍,雖是不服,卻也不得不認輸。
章九天先是昂首看了一眼面前的林染,接著又俯首作揖道:“是我輸了。”
話一說完便,便轉身跳下擂台,大步流星的走開。
林染見他如此灑脫,對著章九天的背影也是作揖道:“我與你,本不相上下,若不是你兵器損壞,今日勝敗還未可說,他日若有機會,還想請另行賜教。”
章九天聽見林染如此說道,只是頓了頓腳步,依舊朝閣外走去。
就在少年白剛要走到門口時,從旁邊突然伸出一直手攔住了他的去路,少年白扭頭一看,發現攔路的人竟是湯懷。
章九天知道這人和林染是好朋友,此時他已經贏了比試,現在卻還要攔住自己去路,九天心中突然就莫名煩躁起來。
“別誤會,我們可沒什麽壞念頭。”張奕站在湯懷身後的柱子上,看著皺起眉頭的章九天說道。
湯懷張開伸出的手掌,一束發帶從他的掌心劃出。
“你的劍術很強,以後有機會,我也想討教討教。”湯懷笑容燦爛,即使是寒冬白雪也能被其融化。
章九天沒想到這二人竟是為自己送來發帶,躊躇之間湯懷已經將發帶塞到他的手中,張奕也是走到他身旁,笑盈盈的說道:“收下吧,湯媽可是很會照顧人的。”
九天將發帶抓在手裡,一聲不響的走到了門口,才背著身子小聲說道:“多謝了。”接著便直接走出門外。
擂台之上,勝負已分,只剩下林染一人。
穆清此時也來到擂台上,高聲宣布道:“這一輪,獲勝的是,林染。”
接著穆清又拿出木匣,從裡面取出兩張紙條。
“第二輪。”
“秦赫。”
“朱方達。”
......
......
......
“第一十三輪。”
“卿河。”
“梓鳶。”
林染幾人又看了十二場後,才再次輪上了他們。
梓鳶聽到自己的名字顯得頗為興奮,腳步輕盈的就走上了擂台。
叫做卿河的男子,大家都不熟悉,直到他走到擂台之上,林染幾人才看清他的模樣。
這人一身青衣,膚色如雪,不豎冠,也不扎髻,直接把長發推到肩後,臉上雖一直掛著微笑,可卻有一種讓人看不透的感覺。不見他持任何兵器,只是身後背負著一個矩形的木匣,不知裡面到底裝著什麽。
“卿河...湯懷你有聽過他麼?”深深見這人有些奇怪,便向湯懷問道。
湯懷緊緊的盯著台上的那人搖了搖頭道:“劍童裡的弟子,大家平日一起上下課,雖不熟悉可也知道一二,只是這人卻完全不曾耳聞。”
“會不會是,新來的?”張奕推測道。
“有可能。”深深說道。
“只是...”林染說道一半停了下來。
“只是什麽?”湯懷問道。
“林染,你別賣關子啊,只是什麽,你快說。”深深急道。
四人都是看著林染不知他想說些什麽。
林染歎了口氣道:“剛進山的劍童,就能來參加比試,又悄無聲息的通過之前的一、二試,這人恐怕不簡單。”
梓鳶見對面那個叫做卿河的男子,一直呆呆的看著自己並不動手,便抽出腰間的銀鯉道:“梓鳶,請指教。”
叫做卿河的男子似乎沒想到女子會這麽快拔劍,驚得倒退了一步,又趕緊俯首道:“在下...在下叫卿河,今日...今日一睹姑娘芳容,真是驚為天人...天人,在下想與姑娘...與姑娘,做個朋友,不知姑娘答應否。”
此話一出,整個清音閣裡,真的清音了。
“這小子...真的不簡單。”張奕也是被卿河的話給震驚,擦了擦額頭的汗道。
湯懷歎了口氣和林染交換了眼神後,兩人皆是搖了搖頭,深深站在一旁,難得的啞口無言起來。
二樓的氣宗宗主太叔哲,此時明顯有些坐不住了,語氣僵硬的對身旁氣宗殿教說道:“這個小子,上山就學會了這個?”
“哈哈哈...叔哲,這回你領來的弟子倒是有些意思啊,直言不諱倒真是快人快語,哈哈哈...”一旁的術宗宗主蘇遇晉也不遮掩直接說道。
太叔哲面色鐵青,卻又不好發作,只能看著場下自己帶回的弟子乾瞪眼。
擂台的梓鳶先是一驚,後又氣極,女孩本就臉薄,這人當眾說這些話,怎不讓人惱怒。
梓鳶架起銀鯉劍就刺了過去,卿河見她刺來,趕忙捏起法訣護在身前。
“小姐...小姐...我沒有惡意啊。”卿河急急閃過幾道劍影道。
銀鯉劍如一條蛟龍般在擂台上穿梭,片刻之間便將卿河給團團圍住。
卿河見著這個殺機重重的劍法,心裡暗暗歎了口氣,想著也不知是哪裡惹惱了這位好看的女子,非要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就在銀鯉收縮劍圈時,從劍圈之中突然響起一陣琴聲,琴聲忽而婉轉悠揚,忽而鋼骨鐵血,雖然隔著銀鯉劍陣卻依然震攝人心。就在大家好奇劍陣裡為何有琴聲時,銀鯉劍陣突然就被震開。
這時,眾人才看清,原來之前劍陣裡的琴聲,竟是卿河所彈奏,此時他正彈奏著一架黑焦色的七弦琴,七弦琴在他十指的撩動下,音色竟如潺潺流水般沁人心脾,琴音漂浮流淌真有余音繞梁的味道。
梓鳶沒想到這人會在擂台上突然彈起琴來,接過轉回的銀鯉劍也未再急於出手。
可就在梓鳶停手的短短幾秒的時間,擂台上突然長出一片白牡丹的花叢,花叢迎著卿河的琴聲齊齊向著梓鳶生長,這似乎像是在對梓鳶示好一般。
“這小子...到底還比不比了。”張弈看著這小子竟然當場調情起來有些氣惱道。
二樓的欒靖見著這一幕,卻驚呼起來:“這個叫卿河的用的居然是太古遺音。”
“太古遺音?”方無言聽這欒靖的語氣有些驚訝,疑惑道。
“這把太古遺音是百年前的衡山掌門的首琴,當年衡山掌門帶著這把古琴斬落無數妖族妖兵,在當時可是舉世無雙的神器,只是最後衡山受妖族報復這把古琴也遺落凡塵久未尋回,沒想到今日在這裡又見到了這把琴。”說道這裡欒靖已經有些激動起來,看來是十分期待這場比試了。
看著滿台的牡丹,梓鳶又是惱怒起來,捏起手訣放在嘴邊,頓時就噴出無盡火蓮,將這片花海全部焚盡,梓鳶眼中像帶著鋒利的利刃,緊緊的盯著一旁的卿河。
卿河也感受到了這股怒意,瞧著梓鳶眼中含惱的盯著自己,立馬就停下手,心中不禁嘀咕起來:“不是,女生都愛鮮花的嚒,怎麽好像跟書上說的不一樣。”
梓鳶見這小子居然無心比試,便以為是對方瞧不起自己,憤怒之下手上直接翻起殺招。
梓鳶將銀鯉劍朝天空一擲,雙手瞬間捏起手訣來,眾人只見銀鯉劍在空中分成四柄後,又迅速落在擂台四個角上。
四角剛一落劍,便有一股強勁的靈氣結陣而起,這正是之前在林海中降服嚴爵幾人的光焰火界陣。
此陣一起便有一股高溫神火竄地而生,烈火化作神靈巨人,將陣內化作一片火海,火海滔天如翻江倒海的怪獸,想要吞並人間。
台下的人雖是在陣法之外,卻依舊能感受到一股來自陣法裡面的恐怖高溫,可想而知此時若是身處在陣內,那得承受多大的折磨啊。
身處陣內的卿河倒沒有多擔心,只是顯得有些落寞起來,長長的歎了聲氣後,便緩緩盤腿坐下,只見他雙手向上一托太古遺音便翻到手心上來,雙手慢慢輕撫著琴弦,開始搖頭晃腦的撥弄起來。
琴聲剛響,台下便有人識得道:“這是...胡笳十八拍。”
胡笳十八拍,是一彈一十有八拍,琴音融入胡笳哀聲,正是形容離人落淚沾邊草,伊人斷腸對天涯的意境。
在卿河的擅彈下,頓時有一種淒切哀婉的感覺直透人心,深沉哀怨的氛圍慢慢化作風暴將他護在其中,縱使外界的火舌多麽險惡,也絲毫不能影響他半分。
梓鳶見他不為所動,又以銀鯉劍為引,召出三昧真火,真火聚於劍鋒之上,隨劍光流轉奔騰呼嘯。
感受著靈台中炙熱的靈力,梓鳶眉間瞬間幻化出三道火苗形狀,手中銀鯉也似乎受其牽引, 承接上天地靈氣,爆發出九隻紅岩般的火龍。
梓鳶也不猶豫,劍勢一成,便朝卿河刺去。
漫天靈火撲襲,卻沒給卿河帶來多大的壓力,只見他右手雙指夾在琴弦的一端,將七弦緊緊提起,而左手五指就在琴弦上靈活挑攆著,連續反覆的變化著曲調。
看似無害的撩撥下,卻是以琴聲操控靈力,拒敵與千裡,招式之中千回百轉,皆是隨心意而發,破敵就只是彈指之間。
弦音此時一變,便與之前大不相同,卿河此時的琴聲波瀾壯闊富於激情,像是洶湧澎湃的潮水,層層疊疊的一浪高過一浪。
更可怕的是琴音之下的靈力也渾厚無比,這靈力音浪一疊更勝一疊,反覆堆疊之下竟如遮天海嘯般,似要吞並一切。
台下弟子感受著兩人的氣勢,不自覺的都撤開了兩步,生怕這激流般的靈力宣泄而出波及無辜。
此時二樓的位置上,方殿教聽著這琴聲,突然覺得有些熟悉,便側過頭看著身旁的欒靖道:“這個曲子倒是有些熟...”
欒靖也是撫琴之人,自然知道這個琴曲的玄妙,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須回道:“這是漸音釋字琴譜的陽關三疊,這小子...真不簡單,手底下竟都是些失傳的名譜,呵呵...真是有些手段。”